指腹轻轻划过她掌心的伤口,可惜缠有细布,无法感知到那细嫩的血肉。
“多谢。”春鸣轻盈落地,松开了她的手腕,那抹微凉也随之弥散。
兰璎借着转身,装作随意地低头看了看手腕,留下了几道淡粉的印子。
“……不客气。”
看来那柳树确实不好爬。
*
兰璎带着春鸣去到王远的院子时,正好碰上褚棠枝回府,正为王远设坛做法事。
神龛上摆着兰璎说不出名号的神像,点香燃烛,奉茶供果。褚棠枝执一毛笔,一边念诀,一边用朱砂画符。
画成后,用烛火点燃,将符篆烧成一把粉末。再加上别的许多材料,冲成符水,让人送入王远口中。
兰璎第一回看见这充满封建迷信的活动,看得目不转睛。
“这真的有用吗?”
和好奇的兰璎不同,春鸣似乎对此颇感无趣,又攀上了院中的一棵大树,盘坐在粗壮树枝上,以手支颐看着院落。
清澈的嗓音从茂密枝叶中飘来:“不知道呢。”
……果然,问他就是白问,不是“不知道”,就是已读乱回。
趁众人都进屋伺候王远,兰璎悄悄跑到褚棠枝身边,对她进行一番没营养但实在美味的夸夸。
听得褚棠枝都不好意思了,才低声告诉她:“世间无鬼神,怎会有用?”
兰璎震惊,她不是道士吗?
褚棠枝将她拉到树下,语气无奈:“比起耍刀弄枪的武人,很多时候,人们更愿意相信道士。”
简短一句话,但兰璎懂了她的意思。为了深入查案,褚棠枝这是给自己捏了个道长的人设。
驱鬼辟邪什么的不重要,她的目标只有查案。
“那他还有救吗?”
“凶多吉少,”褚棠枝叹了口气,“依我看来,他应当是中了蛊,除非有人给他解蛊,否则很难活命。”
中蛊?
兰璎蹙了眉头。
她在电影里听过苗疆巫蛊,但她一直以为只是传闻而已,毕竟她在现代的苗族同学说过,要是瞎搞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是要被村支书抓去教育的!
晚风吹拂,清脆的银铃声在头顶欢快地响着,兰璎下意识抬头,看见树上那抹靛紫的衣角。
少年靠着枝桠,闲适地吹着风,漂亮的银蛇在他肩上吐着蛇信子,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褚棠枝继续道:“但会用蛊的苗人基本都久居深山,极少外出,更不会来远碧村这临近中原的地界。要想寻人解蛊,只能去山里请,可已经来不及了。”
“我在符水中添了安神镇痛的药粉,至于之后的事,我也爱莫能助。”
“原来是这样。”兰璎点点头,视线从春鸣身上移开。
褚棠枝再说了句明日就送他们出苗域,正要去收拾做法事的物什,王远房中突然传出几道尖叫,随后众人推搡着涌了出来,作鸟兽散。
“道、道长……”
下人被吓得话都说不清,褚棠枝当即冲了进屋。
床榻上,王远原本肥胖的四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像是被从里抽干了血肉,用不了多久就会枯槁干瘪。
四肢和躯干正在枯萎,只剩下腹部依旧高高隆起,隔着一层华美衣袍,能看见他腹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剧烈鼓动,似要撕裂囚笼,破腹而出。
王远双目通红,面容狰狞,如兽物般痛苦嘶吼着。手脚被捆在床柱,挣扎时床榻哐哐震动,将皮肤勒出无法回弹的凹痕。
饶是褚棠枝行走江湖多年,也从未见过这番景象,愣在了门边。
忽地,房中窜出一道黑影,朝她迎面扑来。
*
兰璎没有跟着褚棠枝进屋,很有自知之明地待在外面,不给她添乱。
瞧见众人惊慌逃窜,树上的春鸣若有所思,带着好奇道:“他生了?”
兰璎:……
她学着他的语气:“不知道呢。”
下人们都跑光了,偌大的院落变得空荡荡静悄悄的,只剩她和春鸣二人。
夜风呼呼吹过树梢,将枝叶拉扯出张牙舞爪的树影,兰璎莫名起了鸡皮疙瘩,“我觉得我们还是离开这比较好。”
方才还不想过来的少年闻言轻笑:“不看了?”
兰璎心里毛毛的,不自觉扒住树皮,警惕地往左右张望。
他待在树上一动不动,她想他快点下来,只得顺着他的脑回路道:“大男人生个孩子罢了,有什么好操心的,不看了。”
“你快点下来,我、我困了。”
“那好吧。”
他语气似乎还有点遗憾。
院中寂静,春虫吱吱地撕扯尖鸣,少年终于挪了身子,衣角往下飘落一截。
“快点快点。”
如方才在柳树下一般,兰璎仰着脖颈看着他,朝他伸手。
“蓝姑娘!”
背后却传来褚棠枝的惊呼,与此同时,还有一道陌生的急促脚步声,鞋履在地面“刺啦”摩擦,令人毛骨悚然。
混着喉咙发出的含糊咕噜,兰璎能感觉到,那声音正以极快的速度朝她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