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果子(1 / 2)

夜色深深,同样没睡的还有白穰。

白穰二十有余,在府中效力却有十年之久,在府中地位非同一般,就连住处都是单独辟出间屋子。

银月高悬的时分,白穰没睡,屋里却也没点灯。他坐在桌前,神色异常凝重。

他绝不会认错,那个叫蓝璎的女人,他见过的,就在昨日。

不仅见过,而且还是由他亲手送去那个地方,亲手把“货物”交给他们。

虽然她如今拾掇得很干净,还换了苗族衣裳企图隐藏身份,但单是那副容貌就够让人过目不忘的了。

只是,当时她确确实实是死透了的,尸体都冷了,怎会死而复生呢?

而且,她是如何逃出来的?

白穰眼神愈发阴冷,问题一定出在她身边那男子身上,明日定要找机会一探究竟。

屋内未燃烛火,他就着月光在纸条上迅速落笔,那条通道大概已经败露,得赶紧提醒他们。

写到一半,窗外忽然刮入一阵大风,纸条被吹得卷起,将未干的墨水沾了他满手,字迹也糊作一团,辨不清字样。

白穰低骂了句荤话,起身去关窗。

窗外是寂静昏暗的院子,众人安眠,月光皎洁,只有风吹叶动的沙沙声。

“嘎吱。”蓦地,什么声音突兀响起。

白穰身形微顿,还以为是听错了。刚继续迈了一步,怪声却再次传来:“嘎吱。”

“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这回不再只是异响,看见从窗台飞快翻进来的东西后,白穰瞪眼如铜铃,身为护卫的本能让他眼疾手快地拿起了刀。

“你是谁家小孩?”他向前挥刀,“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这般问着,他却重重咽了口唾沫。谁家小孩大半夜的不睡觉,谁家小孩能这么手脚利索地翻窗子?更何况它看着不到一岁。

月光洒入,照亮了尸婴青灰的肤色,没有眼白的眼珠黑得诡异,周身死气沉沉。

它紧盯着白穰,咧出异于常人的尖锐獠牙,发出“咯咯”怪笑。随后双腿一蹬,在锈蚀般的关节嘎吱声中扑了过去。

白穰下意识挥刀直砍。他曾听过僵尸之类的传闻,眼前这个像是僵尸,却又灵活得多,一下就躲过砍刀攀上了胳膊。

“滚!”

他边甩胳膊边大喊,没等甩出这个冰冷的烫手山芋,脚踝又猛然一紧,被一道冰冷滑腻的触感牢牢箍住。

“嘶嘶”的蛇信声自脚底升起,阴湿,黏腻,令人寒毛直竖。白穰顾不得敬畏蛇的灵性,躬身挥刀去挑,带着误伤自己也无惧的狠劲。

白穰到底是个武功高的,银蛇迅速躲避,还是被刀背砸中了肚子。

一人一婴一蛇在屋内争斗,而屋外宽敞的院子里,靛紫衣衫的少年坐在秋千上,双手抓着绳子,对着明亮的银月悠闲地来回荡漾。

潮润的春风吹过,正欣赏月色的春鸣忽然察觉到什么,摸了摸腹部。

“蠢蛇,这都能被打中。”

同步感受到银蛇被击中的疼痛,他却不怎么在意,继续抓着绳子荡秋千。眼睛也没闲着,看着屋内小宝手脚并用地躲过一只只飞镖,他发自内心地感叹:“真笨啊。”

“为何总是不中呢?”

他轻轻摇头,语气很是遗憾,不知是还想到了什么。

秋千一前一后地晃悠,少年嘴角噙着清浅的笑,像个无人管束的孩童,纵情发泄着无尽的精力。

银铃随之忽起忽落,叮铃铃清脆敲击,小雨淅淅沥沥珠落玉盘般敲打在屋檐。

屋内是乒乒乓乓的打斗,屋外是欢快清越的银铃雨,偌大的院落里,竟无一人被吵醒,依旧在这月夜中睡得安详。

时间长了,春鸣略感无趣地放低了秋千,在缓慢的摇晃中,仰头望向夜幕中缺了小块的银月。

“月亮怎么还没变圆呢?”

月华清霜似的洒在周身,他摩挲着指腹下游走涌动的蛊虫,轻声喃喃:“它们和我都要等不及了。”

夜风徐来,秋千在风中静立,而坐在上面的少年已不见身影。

*

“你的伤口,又流血了呢。”

昏暗的卧房里,银月只透进薄润的微光,如纱如雾。少年笼着烟沙,笔挺坐在屏风外的圈椅里,转头望了过来。

“原来是你啊,”兰璎看清坐在那儿的人后,拍着心口松了口气,“你不束发,差点以为是鬼呢。”

她渐渐适应了黑暗,缓步走了过去,然后摸索着点燃了小支烛灯。

烛火亮起,火苗在春鸣乌浓的眼底跳跃,他似乎起了好奇,“是人,便不怕了?”

兰璎想说就算是鬼也不怕,因为这个小说世界里没有鬼。

但古人对这些似乎都有些忌讳,她便换了个说法:“也不是。人比鬼可怕。”

“如果是那个白穰的话,那我肯定就怕了,”她拉开凳子坐下,从包袱里取出细布和药膏,“但看到是你,自然就松了口气。”

“这样么。”

春鸣的视线落在了她被窗台撞出血的伤口上,语气轻飘飘的,似藏了钩子:“那你的手为何又流血了,不是包扎了么?”

兰璎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当他是当真不知,“也许是睡觉不老实蹭开了吧……然后方才被你的铃铛吓到了,不小心撞到了窗台。”

分明是银蛇干的,她却能找到这么个理由。

春鸣唇角微扬,低低地笑了出声:“那你可真不老实啊。”

兰璎本专心地处理着伤口,闻言抬起头,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行啊你,都学会调侃人了?”

身负攻略任务,没有系统的她只能靠自己摸索任务对象的人设。与他相处一日有余,她对他的性子多少有了些了解,他安静,内敛,平日话很少,就算说话也大多只是回答她的问题。

现在都学会笑她了。

兰璎完全没觉得自己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啧啧地叹了声。

“对了,你怎么来我房间了,睡不着吗?”兰璎重新包扎好伤口,才想起问这个问题。

也许是因少年太过温顺无害,甚至还时常躲在她身后,她对他深夜出现在自己房间里这件事没什么警觉,也不觉得奇怪。

“还是说……你也做噩梦了?”

她想起这两晚都做了噩梦,而春鸣在地牢里待了那么久,受到的精神污染肯定更严重。

春鸣偏了偏脑袋,神情好奇:“你做了什么噩梦?”

“也没什么,就梦见一条银蛇,和你那条有点像,想咬我的伤口。”大晚上的,兰璎怕吓到他,就没把那只怪婴说出来。

还出言宽慰他:“不过梦都是假的,当不得真。大概是我把绷带蹭松了,投射入梦中,才会做出这种古怪的梦。”

春鸣不懂“投射”是何意,但他更在乎的是,她能为银蛇干的事找出这么多听着很有道理的理由。

他眉眼舒展,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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