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路昌的飞鸽传信也送到吉铁士手中。信中提到潭州(长沙楚王马希广十分贪婪,上位以来,税务日益严苛,政策朝令夕改,不时有新的征税名目颁布。上个月从武陵(常德运往潭州长沙府的一大批茶叶还差点被潭州的盐茶吏课以三倍重税,幸得静江军副指挥使周行逢到潭州公干遇上此事,帮忙出具了一份军需文书才得以顺利解决。
当年在江陵城贾家楼,安嗣荣、路昌等人谋划刺杀燕敬宗,无意间帮周行逢解了一困,此人倒也算是记情,用得着时,肯出手相助。
路昌告知行踪,在潭州倒腾完这批货之后,他已于两日前起身返回武陵。安嗣荣和吉铁士商量后,决定次日便动身往南楚去。
路昌行色匆匆,给江陵飞鸽传书后,第四天便已回到武陵。南楚自马殷建国,已有五十余载,地域囊括湖南全境以及桂州(桂林、柳州等地。其中潭州(长沙和武陵(常德地位最重,潭州长沙府是武安军节度使所在,亦是南楚都城,武安军节度使由楚王马希广自领。武陵是武平军节度使治所,当下由马希广兄长马希萼担任,周行逢任职的静江军便是马希萼武平军所辖。
时至今日,天义社已拥有澶州、金陵、杭州、湘楚、卢龙、梁山六大分舵。路昌所领湘楚分舵是最早成立的分舵之一。却是最繁忙的一个。分舵所在是南平江陵府,生意却遍布南平、南楚,南汉乃至巴蜀。
因南楚地域广阔人口众多,比较富庶,是以路昌在武陵和潭州均设有堂口,其中又以武陵城背靠武陵山脉,是传统产茶区。所以一年当中,路昌呆在武陵的时间,反倒比江陵和潭州的时间还来得更多。
这日,路昌风尘仆仆,刚回到武陵城内的天义社堂口‘天湘茶庄’,脸都没来得及洗一把,副手祥叔便来汇报,说是武陵出了一件大事,听闻前几日周行逢刚从外地公干回来,便被马希萼派人拿走,关入牢中,说是犯了贪污重罪,将受严惩。
路昌吓了一跳,顾不得吃饭,和祥叔合计了一阵,觉得此事还是只有从军中去打听比较合适。
周行逢为人有些侠义,在军中与王进逵、潘叔嗣、张文表等交好,人称‘武陵十兄弟’。其中静江军(主官为军使刘言指挥使王进逵便是周行逢义兄。
路昌当即备下礼物,连夜到静江军衙门求见王进逵,王进逵显然也正在为周行逢之事着急。见他为此事奔走,王进逵忙将他请入内堂,告知原委。
原来武平军孔目官令计策善于媚上,颇得马希萼重用,他掌管军需肥缺,私自立下规矩,凡从他手中进出的粮饷,一律只以八成拨付,各军首领均按足额签收,事后不得追索。这在武陵已成为不成文的规矩。偏偏周行逢出身行伍小卒,爱重同袍手足,即使官至副指挥使,也不擅圆滑变通,从不克扣部属。每每军饷未足额到位,总是楞头楞脑地去孔目官衙门追索,为此得罪了令计策。令计策怀恨在心,此后虽然足额拨付粮饷,却以霉变次米运到周行逢营中,还买通周行逢手下士卒,将周行逢告到武平军节度衙门,诬其贪墨,以次充好,中饱私囊。马希萼此人刚狠贪婪,对部下颇为严苛,对身边亲信屑小却是深信不疑。接到举报便下令将周行逢捉拿归案,交给令计策审办。那令计策正中下怀,捏造证据,审了几日,便定下罪名,十日后便要将周行逢处以斩刑。
路昌不想此事竟然这般严重,竟至到问了斩刑的地步,也不禁吓了一跳。问道:“王将军与周将军素来投契,王将军身为静江军主官,若王将军联络军中兄弟出面保他,此事可还有转圜余地?”
王进逵叹气道:“路兄弟你有所不知,马希萼对我等武人出身的部属少有信任,此事一出。已令我交出兵权,闲居府中,由他的亲信监军暂代此间职务,如若没有战事,只怕我连一兵一卒都摸不到。为今我也是束手无策,干着急呢。”
路昌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寻常门路怕是难以奏效,如今好歹知道了事情原委,还有时间可以从长计议,当下安慰他几句便告辞回去了。
回去一路上左思右想,乃觉此事十分棘手,难有万全之策。周行逢在潭州长沙府也帮过自己一回,对天义社也算是个朋友了。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自己调动好手,去牢中劫出周行逢也是一条出路,但是在南楚重镇武平节度使狱中劫人,这是天大的事情,没有天义社总堂的准许是万万不能的。掐指算来,大东家一行应该已在去潭州长沙府的途中,亦不知何时能到,七天的时间来不来得及还是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