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嗣荣回到驿馆,急忙叫来上杉信哲,询问水牢之事。
原来昨夜上杉信哲连夜来到安审琦府中,方知他赋闲在家已久。安审琦虽然惊诧他深夜来访,得知来意,却也丝毫没有犹豫,一口答应倾力相助。
安审琦手中虽无水牢图纸,但先前辽朝时在王殷衙门里却也看到过。他办事谨慎踏实,对水牢地形熟记于心,是以凭记忆依样画出来却也丝毫不差。
这水牢位于城西,有一条河道与城墙外汴河相通。水牢墙体极高,与城墙相差无几。牢内建筑坚固,铁门闭锁、守卫严密,地面一层为审讯场所,各种刑具齐备;地下水牢环境潮湿,就建在牢内暗河之上,若是涨水季节,关押犯人的牢房就有齐腰深的水蔓进来。从牢房通往外面有一段大约五十丈左右的暗道完全位于地下,若是寻常人,即便能够从牢笼中脱身,却也断然无法活着从这段暗河游出去。不过有了图纸,这段暗河对上杉武士团的高段位忍者却也不是难事。
上杉信哲拿到图纸后,连夜制定了一个大胆的营救计划:选定七八名精通水性的忍者,由上杉亲自带领,从河道潜入水牢,如果有少数一两个狱卒在水牢底层,则偷袭暗杀掉,再用天义社工器局打造的金刚钳割开牢门,救出王清夫妇。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管王清夫妇水性如何,绝对无法靠自己游出暗河。是以上杉信哲专门安排了四个人携带两只铜胆气瓶,为王清夫妇二人潜游中途吸取空气做好准备。
万事俱备,天色未明,上杉信哲等人就开始行动。七名好手随上杉信哲从水牢外墙根处的暗河口潜入,其余十数人则隐蔽在入口附近准备接应。
起初时行动十分顺利,不过半炷香时间,上杉信哲等人靠着十余年修行的龟息之术利索地潜游到水牢内部。浮出水面后,顺着亮光向几间牢房摸去,隐约看见一处铁牢门顶点着一盏油灯,牢中果然是一对中年男女依偎蜷缩在一起。上杉信哲示意手下停下脚步,观察周边情形。但见牢门外转角上台阶便是看守狱卒休息的地方,一张方桌旁坐着两个狱卒,其中一人伏在桌上打瞌睡,另一人怀抱一把带鞘钢刀靠墙假寐。
上杉信哲转身做了两个手势,分配两名手下各自锁定目标,准备一击而中,无声无息地解决两名狱卒。正在此时,忽地听到水牢上方传来人声,上山信哲连忙示意手下暂停行动,隐藏好行踪。
此时牢房中女人亦被上方传来的声响惊醒,直起身来推醒男人道:“王清,昨夜他们将我夫妇二人关在一起,无非是要你劝我屈从他们,将公主所有的秘密供出来。但我自幼受王淑妃厚待,公主亦待我不薄,我是打定主意,誓死不会出卖公主的。”
伤痕累累的男人无奈道:“我王清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但实在是熬不过酷刑,他们都是心狠手辣之人,又以咱们孩子相挟。若是不尽数招了,怕是儿子将来也会遭他们毒手。为了娃,咱们就做一回小人吧。咱们夫妻一场,我也不忍心看着你去受死啊!”
王清妻子惨然一笑,站起身整理发髻,悠悠道:“蝼蚁尚且偷生,我不怪你。今日一别,你我夫妻只怕便是永诀,你再抱我一下。”
王清受了酷刑之后已折了双腿,只得坐在地上张开双臂。妻子忽地跪下,身体前倾扑入他怀中。王清一把将她抱住,忽地口中闷哼一声“啊!”,脸上肌肉一阵痉挛,眼睛发直。
妻子伏在他耳边说道:“只有你我二人死了,才能保守公主的秘密和保住我们的孩子。官人不要怕,我马上就来陪你。”
上方两个狱卒听到动静,喝骂着下来查看。
上杉信哲不料有此突变,又眼见牢外进来的数人似是准备提审犯人,闻得脚步声渐进,心知不妙,只得示意手下全数伏身在河道中,继续观察。
两个狱卒快步来到牢门,见男人表情有异,手忙脚乱去摸钥匙。王清妻子猛地站起来转过身,王清胸口鲜血喷出,气绝身亡,尸身后仰,倒在地上。狱卒这才看清她手中握着带血的发簪,正待喝止,王清妻子已反手将发簪插入自己胸口,跌坐在地。
此时牢门打开,外面进来的数人也快步跑进牢房中,两个狱卒吓得跪倒地上。进来提审王清夫妇二人的为首军官见王清已气绝身亡,王清妻子胸口鲜血直冒,浑身抽搐,显见也是不行了,气的一脚将狱卒踹翻在地,骂道:“废物,王大人正用得着这两个人,却就这样在你们眼皮底下死了,看你们有几个脑袋给王大人砍?”
原来王清夫妇二人被擒后,一直被分开关押审讯。王清是从幽州燕王府中被张藏英要出来送到德胜县城和永安公主汇合的,对永安公主食用螳螂花,以身毒杀刘知远父子的秘密毫不知情,只是在酷刑之下供出了永安公主身份。而其妻一直随身侍奉永安公主,王殷料定她所知甚详,却不料这女人虽是一介女流,性子却是刚烈忠贞,无论如何用刑,都不肯吐露只字片言。无奈之下,才想到将他夫妇二人关在一起,盼着王清能够将妻子说服,让她招了供。不曾想王清妻子竟抱了必死之心,借此机会用发簪先将丈夫刺杀,再自刺身亡,保全了二人名节。
上杉等人煞费苦心,冒险潜入水牢,却目睹这般惨烈英勇之举,暗地里也是心如刀割,只恨来晚一步。当下却也只得耐着性子,等提审军官骂骂咧咧带着人离开后,复又从暗河中潜水撤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