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主导整个事件真正的主角安府这几日格外安静,府内府外,除了向泽上下忙碌之外,唯一的访客便是常梦锡和韩熙载,二人在安嗣荣和高怀德离开金陵之前两天到访。安嗣荣亲自接待常梦锡和韩熙载落座,请茶。
常梦锡是个急性子,开门见山便道:“常某受陛下之命要查这官船坊一案,其间有几处疑点与安府有些瓜葛,故而来问问安公子。”
安嗣荣道:“常大人请讲。”
常梦锡道:“此案嫌犯乃是流落金陵的一帮东瀛人,为首者上杉信哲,他们在金陵落脚在城西码头一带。我在查这帮人的时候,查到贵府王羽栖王姑娘曾遭他们绑架。为此我曾到秦雁楼向秦雁楼的老板娘唐夫人求证此事,唐夫人称为此事安公子曾亲自上门要人,奇怪的是听她说,此事从未报官,后来王羽栖姑娘又安然回到安府,像是无事一般。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安府或者说天义社又做过些什么?”
安嗣荣淡然道:“确有其事,他们绑走羽栖姑娘,无非是听说齐王府陪嫁丰厚,想要勒索一些赎金罢了。安府除了去秦雁楼问过此事,别的倒也没有做过什么,只是放出话去,天义社向来是主动拿钱办事,从来不受逼迫,后来对方便放了人,还主动派人送羽栖姑娘回安府。”
常梦锡似有不信:“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韩熙载插话道:“符疏同伉俪二人皆是龙凤之姿,比箭夺婚,殿试围棋,紧接着金陵大婚。真是神仙眷侣,令人艳羡啊。只可惜大婚之后竟无缘得见。刚好借王羽栖姑娘被绑架一事,能否请他夫妇二人出来一见?”
安嗣荣躬身歉然道:“此事就要让两位大人失望了,北方战事吃紧,符公子牵挂父兄,所以大婚之后第三日便只身北归。符公子并无官身,不敢惊动朝廷。此后安某不忍他二人新婚燕儿便生生离别,加之绑架事件也着实吓了安某一跳,所以符公子一安定下来,我便着人护送羽栖姑娘北去澶州了。”
常梦锡见此事问不出端倪,又道:“常某另外还查到,官船坊遇袭当晚,枢密使陈觉大人曾带亲随出城,后来深夜返回。更令人惊讶的是据说齐王府的王妃陈夫人,当然也就是陈觉的妹妹也先后有同样的行程。消息传闻天义社的地盘九里村当晚曾发生官军搜查、对峙的事件。可是按兵部当晚的记录,金陵城附近并无兵马调动的事情。这件事安公子可有线索要举报?”
安嗣荣道:“如果是陈觉大人私调兵马搜查九里村,常大人不是应该去质问陈大人吗?”
常梦锡一愣道:“可是常某并无实证,不能公然去质问掌管机枢的枢密使大人啊。”
安嗣荣微微一笑:“所以啊,当晚之事,不管安某怎么说,怎么能扳动身为一品大员的枢密使大人呢?就像官船坊之事,明面上是东瀛人所为。吴王和东瀛人,以及陆千机兄弟什么关系,不用我说吧?可是陆千机兄弟死无对证,东瀛人尚未落网,陛下给了常大人收审吴王的权力吗,没有吧?反之,以我对陛下的了解,陛下让常大人查这个案子,原本也就没有指望,甚至是不希望能够破案,常大人又何必为此费心劳力呢?”然后抬手一揖:“安某言尽于此,已是僭越了,望两位大人恕罪。”显然是送客之意。
常、韩二人见此只得起身告辞,安嗣荣陪着两人向外走去。常梦锡忽然想起还有一事,又问道:“前番陈忠茶园杀人一案,我事后查知,协助我大理寺高世开办案的还有一人,此人乃是是天义社在金陵的头领之一—韩令坤。说起来这也算是一件对朝廷有功的好事,这事天义社该不怕牵涉其中吧?”
安嗣荣道:“这事完全是韩令坤与高世开私交相助,我也是事后才知道。不过天义社会众有此义举,我也是只能鼓励的。不知韩令坤在此时中可有违法不当之举,若是有,等他出差回来,我便让他到大理寺来投案请罪。”
韩熙载连声道:“没有没有,陈忠杀人害命,死有余辜。韩令坤挺身相助高世开力破此案,不管为大义也好,为私交也好,都是见义勇为之举。”
安嗣荣道:“有一点请常大人放心,高世开绝不是天义社的人,他只是一个忠心为大人办事的人。常大人和韩大人一心为国,做事光明磊落。请二位大人相信,天义社也有自己心中的公平正义,做事但问无愧于心便是。”
常、韩二人见他说话滴水不漏,并无敞开心扉之意,只得告辞而去。出得门来,常梦锡叹道:“安公子高深莫测,与我等终归不是一路人啊。”
韩熙载思衬良久,默默道:“我总感觉,自从符公子和王羽栖姑娘大婚之后,安公子似乎对朝廷之事已起淡泊之心。不对,应该是殿试围棋之后,他对国家大事,我等谋划,再无只字片言的意见、建议,今日更见言语之中已生隔阂之感。哎,我等臣子终究不能和他们相提并论。赐婚之后,陛下对安公子和符疏同均有赐官之意,安府却并无接受之态。可见是意见相左,安公子已无无委屈求全之心。他乃是志存高远的枭雄豪杰,非你我所能揣测,不可强求啊。”
常梦锡默然无语,想起周宗如此,安嗣荣如此,心中不由得对朝局、国是升起无可奈何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