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周宗道:“如此简单,却是为何?”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上半年南唐军在闽国和吴越军冲突,吃了不小的亏。陈觉为了挽回面子,趁中原颓危,强邀吴越国派九王弟出使,要吴越国做出低头的姿态来。可如今吴王主持对吴越的冲突,最近在太湖一带打了些胜仗,尝到些甜头。而吴越军在七王弟主持下,虽有冒进,却也投鼠忌器,不敢有太大动作。所以这个僵持之中又小有冲突的局面,宋、陈之流乐见。于吴王却不然,吴王身边若有人点醒他,以他的立场,会自认为自己对吴越作战胜券在握,那么九王弟在金陵便对双方是个掣肘。对他最有利的是,要么弘俶在金陵出事,吴越就会被激怒进而做出错误之举。当然,陛下以天下正朔自居,断不会对吴越派来的质子有不利之举,这样不免在天下人面前失了信用。因此,对吴王来讲,更容易做到的事情反而是干脆促成弘俶归国,吴越国没有了顾虑也有可能在李弘冀部属不断的挑衅之下,做出冒失的行动,也就正中了吴王的计。”
“果然如此,若不是荣哥儿点醒,我们竟然没有想到朝中各方的立场是有这么大差异的。”周宗点头道。“话虽如此,如何才能让吴王主动作出行动呢?”
安嗣荣道:“这事情我来安排吧,只是到时候要请钱公子帮忙演出戏。吴王身边并非无人,但有消息到他手中,自会有人为他分析利弊。只要让吴王相信钱公子若是回到杭州,也和七王弟钱弘倧一样,是个主战派就对了。吴王心中只要有了立场,谁来提出这件事就不重要了。周大人所说的另一件事是什么呢?”
周宗看了一眼安嗣俊,又和钱弘俶、钟谟对视了一眼。干咳了一声道:“此事倒不急,待喝过酒,我们茶室里再谈。”安嗣荣一眼扫去,看见钱弘俶有些忸怩的表情,再看看钟谟神态甚为得意,大约已猜得几分,便也略过不提。
筵席间,周宗命丫鬟取了骰盅来给几个年轻人掷骰子行酒令。得空便约安嗣荣二人独自去了茶室。沏茶坐定,周宗便开门见山,为钱弘俶提起这门亲事。安嗣荣倒是谨慎,便道:“此事须请钱公子进来。”周宗命丫鬟单独将钱弘俶请到茶室中。
安嗣荣开口道:“舍妹嗣俊蒙钱公子垂青,此事周大人已说与我知晓。安某惭愧,这些年疏于教导舍妹,此事骤然提起,恐怕一时未能蒙她亲自肯允。安某毕竟只是兄长,此事亦不能对她耳提面命。我暂且只能表个态,安某看好此事,愿意一力促成,亦希望钱公子将来能善待于她。钱公子王室贵胄,将来且不说三宫六院,这娶妻纳妃却是常事,到时候莫要冷落了她才好。”
钱弘俶躬身长拜:“弘俶虽出身宗室,绝非朝秦暮楚,见异思迁之辈。今日里真心爱慕嗣俊小姐,蒙安公子祝福,弘俶必努力求得嗣俊姑娘芳心许可,若得此幸运,将来必立嗣俊姑娘为正室,终身不负。弘俶以王室之血立誓,有违此心,人神共弃。”
安嗣荣道:“钱公子言重了,此事蒙周大人为媒,你我所愿。今日表过不提,且容安某慢慢与舍妹沟通此事。”
钱弘俶得安嗣荣应允此事,心中欢喜不已,再三谢过安嗣荣与周宗二人。三人再出去与众人掷骰饮酒,尽兴方归。
回到安府,安嗣荣思来想去,觉得此事也只有女眷才方便去撮合说项。于是将王羽栖请来,将此事说与她知晓。
王羽栖想了想,道:“钱公子身份尊贵,本人亦是朱颜玉貌,上品之姿,对嗣俊又是倾心相爱,确实算得上嗣俊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只是嗣俊姑娘自幼托庇于兄长,兄长于她可谓亦父亦兄。她对兄长的依赖可谓甚深,只怕此事她一时难以接受。”
安嗣荣叹道:“这些年我忙于社中之事,确实是忽略了嗣俊的成长,忘记了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却总让她跟着我们这些男人厮混,是我疏忽了。但她毕竟也十七岁了,将来总不能一直守在我这个兄长身边。我也知此事有些棘手。弟妹毕竟与她同为女子,有些话还得请弟妹慢慢开导于她。此事就有劳弟妹了。”
王羽栖稽首道:“兄长殚精竭虑,事事皆为弟弟妹妹们操心,羽栖自当竭尽全力。”
安嗣荣又道:“上杉武士团那边你且对他们用心关照一些,这些东瀛人善习航海驾船之术,北迁之事为兄还要依靠他们。原本我打算用武力收服他们。如今你和他们有此渊源,到省去诸多麻烦。你且知会上杉首领,陈觉或者吴王那里还是要应付周全,关键时刻才可显示立场。”
王羽栖道:“请兄长放心,这些人对旧主忠心耿耿,羽栖一定率领他们为兄长大计不遗余力。”
安嗣荣点点头:“时候不早,弟妹早些歇息。”
王羽栖施礼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