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车无有辕架笼头,四角上嵌着轮子,略显低矮却十分平稳,前面的架座中间凸起一块平板,上面凹凸不平许多按钮,又伸出数个木杆操纵。柳七跳上车来,那车夫在平板上按了几下,又接连推动木杆,那车微微一震,略抬起些紧接着一股力道向前,十分轻快地向前行去。
柳七何时见过此物,一时间惊喜万分,又碍于身份不敢发问,只把一双眼东瞧西看,上下摸索,抓耳挠腮,好不心焦,连这恢宏的神都街市也没心思看。
这神都以四圣为像,除了四座卫城之外,以皇宫为中心,东有青龙阁,西有白虎殿,北有玄武丘,南边便是朱雀大街。那条街数十丈宽阔,路上青石平整,两边街市繁华,任由人流如潮,客商如海,也并不显拥挤。太常府监管祭祀礼仪,就在皇宫西侧不远,那车轻灵迅捷,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已然宫门在望。
过了液庭池引出的流水上方的玉桥便是一片青石铺就的广场,广场中央便是液庭池,池水中白玉雕琢一条硕大的五爪神龙腾空而起,半身跃出水面,龙头峥嵘,龙须飘舞,当真是栩栩如生,那白玉莹莹生辉,无需光华照耀,自带一抹烟霞胜景的气势。
那车绕过池水停在宫门外,此时天色尚早,东方蒙蒙发白,正在卯时初刻。门外已停了好些车辆,与颜清臣乘坐的车大同小异,也是不用马匹自行而来。柳七将颜清臣从车上扶下来,一路掺着往宫门内进去,他心中好奇至极,实在忍不住低声道,“颜叔,那是个什么车怎得没见马匹”
颜清臣峨冠博带,宽袍大袖,一身紫色的蛟龙乘云朝服气势俨然,见柳七实在忍不住发问,不禁好笑,低声道,“那是少府结合墨门的机关术制作的厢车,如今已在遍及神都,却比牛马干净许多”
柳七也觉那车平稳轻灵,又不闻牲畜骚臭,不知比马车好了多少,心下欢喜道,“真是个好东西,不知道价钱几何”
颜清臣道,“的确不错,就是贵些,最少也要五枚金钱”
柳七一呆,咋舌道,“这么贵不知买多少马去我还说买一辆耍子,还是算了吧”
颜清臣敲他一下笑道,“明年便要行冠了,还喜耍子,真是个不当人子的猴儿这段时间我那车与你耍,只是不许给我弄坏了”
柳七连忙作揖笑道,“多谢颜叔”
两人低声说着话,穿过三道宫门,前方又是一片开阔的广场,晨光熹微,一眼望去宫阁重重,楼宇挂角,绵绵相互掩映,不知有多少重宫殿,多少幢楼宇,只见天高地阔,红墙白瓦,气象万千。广场后方一座大殿高有数十丈,一道晨光越过宽阔的屋脊铺洒而来,在屋上留下一片黑暗的阴影,一只只脊兽在檐角上形态各异,或端坐不动,或凭空跃起,或扬首嘶吼,或憨态可掬。
大殿前方数百层白玉阶衬着巨大的丹樨,丹樨上雕刻的神龙降世图在晨光中只露出半面。柳七搀着颜清臣从广场侧面的回廊绕道侧面的延英殿等候。柳七等一众奴仆不得入殿,只在殿外的门房中等着。能够带书童奴仆入宫的老大人哪个不是位高权重纵然是些位卑的下人,这些宫人也不敢怠慢,自有各类茶水点心伺候,毕竟能够被带入宫中本身就说明一些问题。
百官陆续而来,殿中渐渐熙攘起来,门房里便能听到相互恭维和行礼的声音,柳七悄然从殿外瞥一眼,只见里面也分做几团各自交谈,相互走动的不多,明显也有些派别。门房中人却不多,个个都是朝中重臣的亲近人,谁也不敢放肆。见着柳七面生,也不敢惹他,自留他在角落里歇息。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正到辰时。此刻已天光大亮,一轮红日浸着漫漫紫霞从东方升起,照得那广场千条瑞气,大殿万道霞光。有一道声音好似龙吟中殿中传来,延英殿中百官整束冠冕朝服,依次列队而入。朝议至少有一个时辰,这些奴仆家僮早习惯了,住的稍远的自然得早起伺候,此时有些困倦,各自寻着角落里打盹儿。柳七合计片刻,也寻着一个偏僻的角落蜷缩身体,装模作样地打起瞌睡来。
约莫有小半时辰,柳七睁开眼在房中扫了扫,都昏睡沉沉,他纵起身好似灵猫一般,无声无息从房中蹿了出去。他一身功法虽然只在圆融境,一身血肉蛮力却还在宗师之上,便如那神血凶兽一般,天生地便带三分猛力。他一纵身好似疾风闪电,倏然无影,从房中出来便直奔房上,他身形轻灵,五感大开分外灵敏,毫不费力地避过巡逻的侍卫,向着后殿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