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尺、四尺、三尺,长刀的刀柄近在眼前,可越来越激荡凛冽的寒意和坚固如铁的泉水却让这短短的距离显得远在天边。被破开的泉水在周身回荡,激烈的寒气从水中渗出,为人影消瘦的脸上覆上雪白的冰霜,人影真气激荡,将急速冻结的汗水震碎,化作漫天飞舞的冰晶雪雾。包裹长刀的激烈刀意和浑厚锋锐将长刀扩展地罡气将泉水如同布匹一般撕裂开来,被撕开的泉水在人影两旁,如同两面扭曲的墙壁,幽蓝的墙壁散发着激烈的寒意,一点点地侵蚀人影包裹全身的涌动真气。
人影从淬火台上跳下来,随着刀势向泉底扑去,如同转动的钢轮般不断劈砍的长刀一点点深入,寒泉虽然坚硬如铁,但本质上还是如水一般的流动,它有一种遇强则强的性质,当强大的力量瞬间降临,它能够以相当的力量予以反击,反之,对于小而持久的力量,它却无能为力。寒泉的性质并不是秘密,但相对于整个鹰门来说,却只在部分技艺高深的锻刀师之间流传,所以人影并不了解寒泉这一特性,他以开天之势猛然下劈,被破开的寒泉并不像其他水流那样瞬间融合起来,而是好似被切开的面团,形成两面在下坠之势的影响下扭曲的半透明墙壁。
纵然如此,它仍旧保持着水流的本性。破开的墙壁缓缓地从顶端崩塌,在顶上搭在一起,相互融合,好似灼热的岩浆一般,缓缓地合为一体。人影随着刀势深入,后方的泉水缓缓地掩盖起来,将人影完全包围在内,彻骨的寒意在水下显得更加地浓郁,越来越低的温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着他的护体真气,被震碎的汗水冰晶投入水中,缓缓地消散无形。
水下,渐渐倾覆而来的泉水缓缓地赶上人影往下破开的速度,人影据有的空间越来越窄,随着他的深入,两边的泉水也有了别样的变化,光华的幽蓝墙壁上突兀地伸出触手似的水流,如同比阿尼自一般向着人影抽来,还有无数的冰箭倏然从墙壁上涌了出来,没有一丝死角地想着人影覆盖而来。
“开!”人影一声低喝,快速流转的真气在周身发出呼啸的低鸣,那是天地灵气被真气牵扯快速流动形成的剧烈风声,人影将长刀在周身一裹,墨色的刀罡快速地拦截飞来的冰箭,并沿着斜上的方向将抽打而来的数条水鞭断作两截。人影不敢耽搁,借着一裹之势,如同在狂风暴雨上那浓厚的乌云中酝酿的雷霆,裹挟着开天之势,猛然向着下方的泉水劈开。
嗡!剧烈的震动从泉水底部扩散开来,好似撼动天地一般,整个山谷发出微微的震颤,幽然的夜色被月光渲染,一道奇特的力量从前山平谷山腰的那座掩映在山色深林中,只露出半片翘曲的檐角的阁楼中传了出来,精准而快速地扑向锻刀台的山谷,奇特的力量凛然且厚重,带着不可思议的威力,将方才那剧烈的震动生生压制在寒湖之中。
被压制的震动在寒湖之中爆发得更加彻底,内圈的青石微微颤抖,外环的湖面如同被暴雨击打,层层的波纹在湖中泛起,相互激荡碰撞,无数带着寒意的水珠四溅飞起,在湖面上形成一层笼罩的寒雾,剧烈的震动使得寒冰雾气快速地向上升腾,奈何被那股奇特的力量限制在山谷之中,这小小的寒泉山谷就仿佛封死的罐子,剧烈的烟雾在谷中翻腾涌动,却不能宣泄,只得不断地相互碰撞拥挤,形成漫漫的白雾。寒湖之上,恰好覆盖一圈三丈来高的白雾,好似一个白色的塞子,轻轻地盖在寒湖之上,显得滑稽可笑。
已经被寒泉覆盖的人影却感受不到寒湖的变化,涌动的真气在寒泉下方激荡肆掠,磅礴的刀意死命地向着下方的泉水轰击,三尺、两尺、一尺!人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最后的数尺泉水破开,那刀柄之上,只留下大约半臂深的泉水,这里就是真正的触手可及了!
然而,眼前的泉水几乎不再流动,好似玄冰一般,散发着激烈的寒意,几乎完全静止的泉水随着方才的巨力微微颤动,幽蓝的泉水在颤动下流转着微微的蓝光,人影几乎可以看见刀柄上刻意雕琢的螺旋纹路,略带弧度的刀镡上刻着雄鹰展翅的镂空图案,刀首玉环上镶嵌的明珠呈暗淡的灰色,整个刀身仿佛石质一般呈现出一种灰暗的颜色。
人影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关注泉水下方的刀是否是自己想要的,他只想快速地将寒泉破开,取出刀来,然后倏然远遁。只是最后这不到一臂深的泉水却好似一道天堑,将人影与鹰刀阻隔开来。人影消瘦的面上涌出淡淡的红晕,凌厉的双眼也浮上一抹红光,手中的长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继续向下开辟。
呯!清脆的声音在人影耳边响起,周围的寒意将刀上包裹的意志和真罡都压成薄薄的一线,在人影奋力的劈砍下,这把陪伴他多年的制式长刀终于禁受不住寒意与真气的对冲,在寒泉中碎裂开来。
“不!”人影发出一声痛呼,却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为之哀悼,他只能在片刻之间收拾心情,将只剩半截的长刀收回鞘中,他眼神发狠,微微咬牙,带着强烈锋锐之意的真气将手臂一点点包裹厚实,然后猛然插入泉水之中,向着鹰刀抓去。碎裂的刀尖落入泉水,瞬间被凛冽的寒意包裹,强大的冰冻之力毫不费力地将这把经过千锤百炼的精良之刃冻裂呈细小的碎片,寒意包裹之下,刀刃的碎片不断地被深沉的寒意崩碎,最后化成一抹银灰的粉末,一点点在寒泉之中化作无形。
寒意的寝室让人影咬紧了牙关也忍不住发出低沉的痛呼,那是硬生生从牙缝中寄出来的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的吼叫,带着愤怒和不甘,带着狂热和野心,人影眼中的红光陡然间爆发出剧烈的光芒,涌动的真气不止从八脉中奔流而出,他整个人仿佛一个巨大的真气通道,将虚空之中的真气引导而出,带着他一往无前,刀裂天下的决心和勇气,激烈地和寒意对拼。
如水的手并没有受到如同长刀一般的阻力,手的缓慢和调整反而契合了泉水的特性,十分顺畅地向着鹰刀灰色的刀柄靠近,只是这仿佛从骨髓深处,从无尽虚空之中生出的寒意却比人影想象之中更为可怕。带着猛烈的侵蚀之力的寒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手掌冻结,他咬着牙,依旧使劲地将整个手臂向里送去,涌动的真气在经脉中爆炸开来,以一种不计后果的态势爆发出强烈的力量,被寒意侵蚀显得有些发白的手掌和前臂瞬间裂开无数的伤口,灼热的血液带着涌动的真气将寒意阻挡,为诶恢复一些动弹的能力。
“给我开!”此刻,他几乎忘记身在何地,他只想将眼前的阻碍破开,将这把鹰刀取到手,背叛的愧疚矛盾,潜伏的小心隐忍,通通被他抛在脑后,海量的真气被他一股脑送入前臂,几乎断裂的经脉中肆掠的真气将入侵的寒意连同血肉一起崩飞起来,他的面容愈发地狰狞,眼中浓郁的红光几乎化为实质,脸上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鹰刀是我的!”残忍的笑容在他脸上荡漾,他猛然用力,一把攥住刀柄,更深沉猛烈的寒意一下子从刀上爆发出来,几乎在一瞬间从他攥住刀柄的手臂传遍全身,一层淡淡的白霜刹那间覆盖他的身体,好似一盏一下子被吹熄的等会,涌动的真气戛然而止,被劈开的泉水也缓缓回流,将人影包裹,深沉的寒意仿佛连灵魂也能冻结,时间仿佛就在此处暂停,人影的脸上凝固着狰狞而得意的笑容,生命之火却一点点暗淡,暗淡得仿佛只要轻轻一挥,就会倏然消灭。
记忆也仿佛被冻结一般,化成碎片,一股浓烈的情绪在人影的脑海中萦绕,他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山谷,寒泉,鹰门......一切都消失无影,记忆仿佛被屏蔽,什么也回想不起来,只是手中真实的感受,却带着一股强烈的情绪。
“鹰刀!”他猛然从床上弹起,卡着怀中随着身形飞起的长刀,赶忙一把将它抓在手中,他脸上带着狂热的笑容,任由用力抓握下被割裂的手掌上鲜血四溢。他贪婪地注视着手中的长刀,仿佛怎么也看不够,这是一把通体打造的长刀,刚直的刀身没有一点弧度,也没有粗细的变化,好似一泓秋水,闪耀着透亮的银光,刀镡是掺杂了多种金属打造而成,雕刻着展翅的飞鹰,密布螺旋纹的刀柄呈漆黑之色,闪耀着金属的光芒,刀首的玉环和点缀的明珠显得格外的清亮。
“大人!你拿到了吗?”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这就是鹰刀!”来人带着惊喜和贪婪看向床边的身影和他手上的长刀,发出一声惊呼。
床边的人影陡然色变,将长刀收回不知何时出现的漆黑刀鞘,紧紧地握在手中,冷然道,“出去!”
来人却仿佛感受不到人影的冷漠,他的目光丝丝地聚焦在长刀之上,木然地向着人影靠近,眼中放射出狂热的光芒,“可以给我看看吗?我也想看看!”他快速地说着,快速向人影靠近。
“好啊!”人影脸上浮现一股狠戾,猛然抽出长刀当空一斩,狭窄的屋内瞬间绽放出一抹毫光,毫光过处,地面赫然裂开一道切口,木然走来的肉体被一刀斩作两段,直直地倒在血泊之中。
“哈哈哈!好刀!”人影对地上的烂肉没有丝毫的兴趣,他注视着刀上不带一丝血迹的清亮毫光,发出狂笑。
他笑着推门而出,外面是明媚的阳光,平整干净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远处,一个身着绯红蟒袍的潇洒身影缓缓走来,带着盈盈的笑意,他的声音好像玉石敲击,清澈而明朗,“姚宗师回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鹰刀吗?可否给本王一观?”他微笑着伸出手来,令身影不自觉地向前迈步,想要将腰间的长刀双手奉上。
“不行!”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令人影脚下一顿,“他只是想骗我过去,夺走鹰刀!”
“不会的,三皇子富有天下,怎么会骗我?!”
“他富有天下,却没有鹰刀这样的至宝!”
......激烈的声音在人影的脑海中交战,令他在原地踌躇。
“姚宗师这是怎么了?本王只是看看而已!”潇洒的身影微笑着,甚至都没有向前迈步。
人影强自按下脑海中激烈的交战,缓步做来,从腰间连鞘抽出长刀,恭敬地呈向潇洒的身影,身影伸出手来,抓向长刀,他分明看到那一身绯红的蟒袍上潇洒隽秀的脸上浮起一丝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