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 33、圣谕(1 / 2)

轰!聚集到顶峰的气势随着慕容秋月斩天一势猛然泄地,炸开的刀光将天空中翻涌的白云裂开一道一里长的口子,刀气劈下,狂风灌地,距离百丈之外,滚滚的江水仍旧被一刀断流,两边的崖壁土石崩飞,强劲的气流将山上的树木吹得东倒西歪,大地上露出一条翻出土黄色的丑陋刀痕。

云中君身前只剩下薄薄的、淡的几乎看不见的一层云气,说不清是那一斩之势被坚韧的云团层层削减,到此处已成强弩之末,难穿缟素,抑或是刀势过后,她下意识凝结的防护、只见得她脸色煞白,惊骇到难以置信的神色凝固在脸上,宽大的长袖被搅碎到手肘处,露出白皙纤细的双手微微颤抖,显示着手的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不可能!”云中君喃喃自语,眼里满是不敢相信,“登楼十二境,她明明只在第八境,这一刀的威力竟然直追第十境!”

慕容秋月心下也有些震惊,这一刀虽不至于搏命,但也是威力决然,几乎是自己能用处的威力最大的一招,虽然有真气消耗,威力削减之故,但云中君堪堪抵住,只受了轻伤而已,她心下对云中君的评价又高了几分。略有弧度的直刀透彻如冰,她挽起刀花,变作防守之势,小心地应付着云中君的反击。

两人对战之中,云中君惊骇虽重,却只在眼中一闪而逝,威力浩然的刀势崔东磅礴的天地之息将自己压制,凝聚的白云几乎被摧毁一空,风云之道,在乎变幻无常,所谓云无形,风无相,云中君走的,便是这无形无相,变化万千之道。方才那一击,云中君将全身的力量都化作坚韧的云团阻挡,才堪堪抵挡这庞然之势,虽然两袖破碎,身形狼狈,但她并未受到重创。高天的狂风在她手间拉扯,白色的云气被拉成一张大网,迅速地向慕容秋月罩去。

慕容刀光如匹,身形也是迅捷非常,凌空飞跃,凌厉的刀光配合妙到毫巅的步伐,总能恰到好处地避过云中君束缚的白云。她此刻也看出云中绵长有余而爆发不足的劣势,以精妙的步空之法快速闪避,以待内府真气恢复之机。

另一边,磅礴浩大的水势化作栩栩如生的水龙在天空中游走扑腾,不断向俞柏舟攻去。俞柏舟身形鬼魅,比起慕容秋月更多了几分随意和空灵,每每在难以预料的境地迂回转折,仿佛逗弄一般,引领着水龙在天空中狂奔回绕。他身上刀意纵横,周身每一枚飘动的雪花都是一片雪白的刀罡,蕴含着强烈悍然的刀意,他好似雪中的神仙,令这些精灵般的雪花在他身边回绕追随,不时射向水龙,在天空中割裂出一道仿佛冻结的白痕,发出长刀划过琉璃,堪堪便要破碎的吱呀之声。雪花刀罡一片片打向水龙,带着空灵的寒意,水龙却毫不在意,每一片雪花透体而过,带出一大团凝结而成的冰晶,只是下一刻,水势流动,任由雪花来回冲击,仿佛虚空中有滚滚的水流涌动,不竭不尽,水龙的身形不仅没有渐小,随着它在空中回绕扑腾,反而愈发地浩大起来。

不同于两位女子的惊天动地,风起云涌,俞柏舟和湘君的战斗毫无烟火之气,潇洒的男子在天空中闪避,浩然的水龙紧随其后,不断追击,两人都没有另施手段,好似调笑一般,维持着一种平静。就连慕容斩天一势,断江裂地,都没有打破两人的平衡,他们仿佛都沉浸在这样的追赶之中,竭力地保持着这种诡异的现状。

良久,不断闪躲的俞柏舟终于身形一晃,在颇为遥远的地方露出身形,他侧脸看向远处的天空,那边朝阳斜挂,温暖的光芒普照大地。水龙似乎也感到了什么,并没有着急追去,停在半空之中,注视着俞柏舟平静的脸上挂着的淡淡笑意。

“差不多了!”俞柏舟收回目光,看向面前栩栩如生,鳞甲反射着金光的水龙,它长须飘然,爪牙狰狞,显示着湘君极为高超的控水之法。“世人都道湘君扬灵以水入道,操水之法冠绝江湖,却不知道湘君的剑法,还在水法之上,俞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识湘君水击三千的剑术!?”

“好!”巨大的水龙中间传来扬灵清朗的声音,刹那间,水龙崩解,化作漫天的大雨倏然落下,扬灵持着一柄由流水构筑而成的长剑,一步步地从漫天的大雨中缓缓走来,漫天的水雾折射着迷蒙的虹光,虹光中,湘君玄色的袍服仿佛酝酿着一股幽然的色彩,他玉冠玄服,手中长剑汩汩流动,凌空而立,有着说不出的洒脱不羁,超逸绝俗。他款款而来,清朗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落雪刀!”

“湘君莫不是看不起俞某?”俞柏舟摇摇头,清声道,“紫竹剑尚未出鞘,落雪又岂能独舞?!”

“好!哈哈哈!”湘君洒然一笑,朗声道,“想不到紫竹薄名,竟能传到鸿羽天鹰的耳中!”说着,他手中汩汩流动的水流轰然消散,显出一截青紫色,那是一支青翠欲滴的竹枝,三尺来长,十分端正长直,凸起的竹节竟有三十来个,湘君手握处有拇指粗细,往下越来越小,恰好在顶端形成一个圆圆的剑尖,竹枝苍翠的竹节间密布着紫色的斑点,好似眼泪垂落,在青色的竹身上滑落,形成一点点氤氲的紫色。虽是竹枝,却以剑名,那是因为竹枝上流转的凛冽剑气几乎要从那青翠的枝条上溢出来。

“紫竹剑浑然天成,刚直中带柔韧,杀气里蕴含生机,比起那九柄传世名剑也不遑多让,若不是湘君游戏红尘,放浪江湖之外,未尝没有这第十剑主!”看见紫色的竹枝,俞柏舟瞳孔微缩,清声笑道。

“当不得鸿羽天鹰谬赞!”扬灵也微笑着,将严重的杀机埋藏进更深处,他竖剑身前,凛然的剑气激荡起青丝飞舞,衬托着他更加飘然若仙,一道锋利的剑气从剑尖骤然射出,冲着俞柏舟而来,凛冽的剑气带着强大的杀机,恍然却又仿佛春天流动的泉水,带着润泽万物的生气。

“昔日落雪刀名动江湖,却没有机会领教,今日正好一尝所愿!”扬灵高声叫着,整个人化作一道剑光,向着俞柏舟冲了过来。

无形的剑气仿佛在空间的裂缝之间穿梭,比肉眼可见的速度更快地到了俞柏舟的面前,他不敢托大,腰身一拧,凌空有无数的冰晶好似焰火一般怦然炸开,扬起漫天的冰晶雪雾,在半空中陡然升起一团迷蒙的白雾,白雾中,一道清凉的光芒若隐若现,闪烁着迎向生机滂沱的剑气。

呯!那是刀尖交击的金铁交鸣,彻骨的寒意和涌动的着生机的剑气在半空中不断碰撞,相互吞噬,凭空突然涌起雷鸣,剑气和刀意将空间割裂,露出一丝丝幽深的黑色,黑色背后是一股隐秘幽然,深渊无底的气息。

两人都摒弃了花哨的真气变化,以最纯粹的刀剑招式拼斗,青紫色的竹枝在扬灵手中神出鬼没,每每从扬灵宽大的衣袖中伸出,堪堪挡住俞柏舟空灵无际的刀锋。

比起慕容秋月的冰花,落雪更符合鹰门传统的制式直刀,不到三指的刀身从头至尾都是一样地粗细,没有一点弧度的直刀相比冰花更显得刚直不屈,刀身银光闪烁,在阳光下课件看到上面密布的,好似冰雪结成的纹路,那是材质变化留下的痕迹,‘纹!’,有天梯,卷云,流波,芙蓉,冰绽等多种类型,代表了铸造兵器的一种境界和际遇,几乎没有完全相同的纹路,也就没有完全相同的兵刃,每一把兵器,都带着它与生俱来的气息,以及铸造者赋予它的某种使命,而使用者,更多的,是去契合这种气息和使命。很少有使用者能够改变这些气息和使命,或许不是每一个站在江湖最顶层的人都是改变者,但每一个改变者都站在或者曾经站在江湖的最顶层,这个健忘的江湖很容易将他们铭记,因为他们的名字往往已经和刀剑连成一体,人终究会逝去,但刀剑会留存,而人和刀剑的故事也会久久的在江湖中流传,被一代代前赴后继的江湖人铭记。

俞柏舟的佩刀‘落雪’便是这样的一把名刀,江湖中名刀不少,至少鹰门的五位长老每一位的佩刀都曾名动江湖,最好的刀在鹰门,最好的铸刀师也在鹰门,所以鹰门的刀,基本上青衣所佩的制式长刀已经算得上冠绝江湖的利器,而五位长老就更不用说了,金翎,捧日,流波,都是出自锻刀台的绝世宝刀,而落雪却稍有不同,它也出自鹰门平谷锻刀台,可它最初却只是俞柏舟晋升黑衣时被赠与的一把制式长刀,比起其他名刀,无论是材质还是锻造之法,都逊色了不止一筹。然而,正是这把刀陪伴了俞柏舟近百年的时光,伴随着俞柏舟从鹰门的玄衣弟子逐渐成长为统管鹰门的二长老!

这把刀经历了太多的血与火,随着俞柏舟刀意的深厚,在他日渐强劲的刀气,甚至刀罡的冲刷下,这把刀彻底地脱胎换骨,摆脱了材质的限制,最终成长为不逊于锻刀台精心打造的名刀的兵刃,随着它的主人,一起在这江湖留下无数的传说。

鹰门的刀几乎都走的轻灵之道,快而准,相对而言,威力稍为逊色,而鹰门的秘传之法《战气诀》却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缺陷,锋锐刚强的真气开金裂石,无坚不摧,因此也少了些柔韧回转的余地,因此鹰门的弟子往往刚烈非常,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鹰门的刀也是这样,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橫压江湖。而俞柏舟作为鹰门的二长老,自然是此道的佼佼者。

劈风,破地,斩天,三式被俞柏舟信手拈来,化用成精妙的刀法,一点点侵蚀着湘君的剑圈,蒙蒙的剑气从青紫色的紫竹剑上挥洒而出,带着庞然的生机,隐约中,仿佛有万亩竹海,在微风摇摆,青色的竹浪随着微风起伏,清风穿过竹林,震动竹叶沙沙作响,声音连成一片,便是竹海翻滚的浪涛。

精妙的刀法也挥洒着空灵的寒意,刀剑交击的最前端,朦胧的寒意一点点侵蚀摇动的青竹,一缕白色慢慢地爬上竹身,慢慢地将青竹冻结成坚固的冰竹,刀意和剑气碰撞震动,将冰竹连同挂起的雾凇震碎,化成蒙蒙的冰雾。两人轻描淡写的招式却带着沛然的威力,半空之中,以两人战斗为中心,几乎百丈的范围都收到两人影响,隐隐约约,摇动着青色的竹海和白色的水雾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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