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峰崖壁上,矗立的白玉水神像和侧卧的水云宫在云雾的半遮半掩下,恍如仙境。崖上山岚轻抚,飘若流云,崖下水波涌起,浪潮轻鸣。阳光下,两道人影凌空而来,迅如飞鸟,惊鸿掠影,仿佛神仙中人。男子一身广袖袍服,玄质白章,深蓝的丝线绣着翻卷的水纹,高冠鸟羽,长长的木簪缠绕乌发,挽在羽冠里面,显得隆重而端庄。冷面清颜的素衣女子站在他身边,垂手而立,面容严肃,一丝不苟,傲然而又谨慎地展示着水云宫的威严。身后两排弟子束手而立,素色的衣衫在阳光下恍若白云飘动,衬托着女子们的颜色,显得高洁而又美丽。
凌空的二人落在广场上,男子笑着缓步相迎,头前的紫衣男子温润如玉,和水云宫主人慵懒潇洒的气质相得益彰,好似两块柔和的美玉,交相辉映,更显出各自独特的韵味。
“俞兄,慕容仙子!二位大驾光临,令我云宫蓬荜生辉,在下在侧殿中略备薄酒,还请二位不要嫌弃!”男子笑脸相迎,做足了姿态,谦和的神情令慕容满腹的怨气仿佛打在空处,冰冷的面容上也少了三分敌意。
“湘君亲迎,却让我兄妹二人惶恐!”俞柏舟嘴上客气,脸上却泛着笑意,怡然自得地和男子携手而进。他俩热烈的姿态令慕容和殿前等候的女子同时露出了不适的表情。
殿前冷若冰霜的女子望着那边与自己有相同气质的紫衣女子,警惕中带着丝丝惧意,准圣不出,每一只天鹰都站在这个江湖的绝顶,他们有资格,也有底气去俯视任何人!而那种无间地狱的感受,深深地烙在女子心底,让他面对眼前这个人的勇气,也在这仅仅的远望中,一点点褪去。
“这也是你的机遇,”湘君慵懒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如果有一天你能够正视她,就代表你彻底地跨入宗师的行列!”只是这一点现在看起来,远比想象中要困难。
这是一位如鹰般高傲,如刀般锋利的女子,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丝表情,都仿佛翱翔九天的高傲神鹰,俯瞰着大地,又像是出鞘的长刀,带着那种刚直不屈的锋利。她的眼神,漫不经心,却总能绽放出别样的风采,如同一道光,直冲天际,昭示着刚强与不屈。
三人缓缓地走了过来,头前的两人有说有笑,身后的女子亦步亦趋,她默然无语,美丽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屑,看着二人仿佛多年的老友般说笑攀谈,拉扯着关系。这边侍立的弟子也跟随这三人向侧殿走去。
入得殿中,湘君将二人延请到上座坐定,才与素衣女子一起回到主座落定,两边有众位弟子侍立。俞柏舟环视殿中,只见雕梁画栋,漆红描绿,绢帛的纱幔缠绕梁间,半遮半掩,地面铺满丝绒地毯,柔软温暖,顶上的琉璃瓦折射着阳光,辅以明珠高悬,令这侧殿明亮通透,窗棂大开,远山入画,伴随崖下水汽升腾,朦朦胧胧,分外的清新自然。这侍立的弟子有十余人,眉目如画,身姿翩然,都是姣好的少女!座上的素衣女子凤目冰面,浑身寒意迸发,恍如高山雪莲。
“竟然是初入宗师的寒煞,这古神教十巫倒是个个不凡!”俞柏舟暗道。
湘君言笑晏晏,举杯一邀众人,朗声道,“今日鹰门二位长老光临蔽宫,使得蓬荜生辉,本君久慕天鹰之名,此次一见,当真名不虚传,今日幸甚,当浮一白!诸位且与本君一起,共敬二位天鹰大人!”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素衣女子与众位弟子为遥敬二人,神色十分恭敬。
慕容冷着脸,自顾自地端坐而饮,众人的礼数只当是眼前空气。俞柏舟却笑着与众人还礼,满饮此杯,只觉入口清冽,好似山间清泉流于月下松间,沁人心脾的问道从胸腹晕开,冰凉凉在五脏游走,幽幽凉意中又带起丝丝灼热,酒气微微涌起,从喉间吐出,舌尖回味无穷,当有十分惬意。俞柏舟微笑不改,言谈也轻柔而客气,“湘君真是太客气了,此次宴请我兄妹二人,不知所谓何事?”
“些许小事,咱们饮宴之后,再叙说不吃!”湘君大袖一挥,轻轻拍手,殿后立即有侍女传菜而出,又有一队身着七彩纱衣的女子伴着轻柔的乐曲飘到殿中翩翩起舞。他这一下动作连贯,想来将俞柏舟后面的话都堵了回去,以他谦谦君子的性格,也不会随意插口。
“既是小事,我看还是先说清楚再饮宴不迟!”未曾料想,俞柏舟此次的态度却颇为强硬,他温和的声音越过乐曲,清晰地传入在场的所有人耳中。
“嗨!俞兄问起,真是令在下汗颜,不过是我教中长老巫朗,听说冲撞了二位,被扣在侍御史府中,想来是些许误会,故而在下略备薄酒,代他赔罪,望二位大人宽宏大量,不与他一般见识!”湘君面带惭色,拱手对着二人说道。
俞柏舟面上笑意不变,眼中的温润却一点点变作阴沉,他沉吟半晌,仿佛出神一般,就这么看着湘君拱手眼前,一言不发。慕容冰寒的脸上挂上一丝玩味,端起酒杯,凝视杯中清露,仿佛其中有什么天大的趣味一般,细细观瞧。
湘君为赔罪而拱起的双手悬在半空无处安放,随着俞柏舟的沉吟一点点放了下来,脸上的歉意化作阴沉,剑眉下明亮的眼中慵懒一点点散作无形,清朗的声音倒是恢复了往日的慵懒和随意,“不知俞兄这,是什么意思?!”
仿佛没有看见湘君渐渐低沉的脸色,俞柏舟这才洒然一笑道,“可能和湘君所闻有些出入,贵教长老与俞某可没有什么冲撞!”说到此处,他话音一转,渐渐变得严厉,“贵教巫朗长老囚禁荆州侍御史,毁坏典籍,诬陷忠臣,迫害南安郡守屠氏一门,发号施令,肆意妄为,依照神朝律令!”俞柏舟眼中闪烁寒光,话语中带着无尽的冷意,“当为斩立决!”
湘君面色一变,眼中略有讶意,没曾料想俞柏舟竟然如此直白严厉,他不想就这样撕破脸皮,阴沉着脸解释道,“鹰门监察天下,青衣快刀纵横无匹,烈鹰韩飞虎纵横江湖,宗师之尊,小小的巫朗如何能够囚禁于他,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还请俞兄明察!”
“湘君此话有理!”俞柏舟满脸笑意,“韩师侄以宗师之尊,还被巫朗所囚,只怕他名不符实,只是虚妄之徒罢了!”
俞柏舟温和的笑意令气氛忽地又缓和起来。湘君阴沉的脸色渐渐好转,摆摆手清声道,“俞兄此言差矣,我见韩师侄气贯如虹,宗师气度俨然,所谓巫朗囚禁之言,应是小人中伤讹传,俞兄万不可被小人蒙蔽,伤了两派和气!”
“这是自然!”俞柏舟笑意不减,大殿中的气氛又慢慢恢复了轻松融洽,他自斟自饮,谈笑自若,“我兄妹二人到荆州不过数日,自然不比湘君清楚此地形势,只是巫朗为何会在我侍御史府中发号施令,还请湘君为俞某解惑啊!”
这边素衣女子暗运真气,将掌心的汗水凝结丢落,大殿中波云诡谲的气氛令女子万分紧张,数度差些忍不住动起手来。看着俞柏舟语气转为温和,她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郁气吐出,缓缓恢复方才差点暴起的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