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节不知道陆炳因为自己出现在这个历史时空,而被李时珍延长了一个月的寿命究竟以意味着什么,或者会对历史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也许,就目前看来,这个影响微乎其微,可既然发生了改变,这个趋势就是不可逆转的。
将来会如何发展,谁能说得清楚。
对明朝最大的特务头子,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吴节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也就是在陆家读书时见过两面。在他眼中,这就是一个掉了牙齿的老虎,病得只剩下一口气,同街巷中的普通老头也没什么两样。
听李时珍所说,陆炳的身子已经彻底崩溃,又残又瞎,这样的生命也谈不上任何质量。
吴节心中还是有些难过。
今天来这里其实是李时珍带信过来的,看来,李太医肯定有事要对自己说。
吴节就问:“东壁先生今日叫吴节过来,可有事?”
李时珍点点头:“士贞以前在陆府族的时候是否同陆家大公子陆轩有过节?”
“是啊。”吴节也不隐瞒这一点,很坦然地回答说:“以前因为我于陆二公子陆畅交厚,陆大公子同吴节闹得有些不愉快。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陆轩已经是个糊涂人儿,以前的那些过节自然也不用再提。”
说到这里,吴节心有所感,问:“东壁,陆轩的病能治好吗?”
李时珍:“倒不难,他那种病属于心窍一时蒙蔽,需要长期服药,在家静养几年,等到心思转过来了,自然就会好起来。陆家也真是,陆轩都这样了,还让他在外做什么官啊…”
叹息一声,他接着又问道:“士贞除了同陆大公子有些误会之外·同陆家二位老爷可有……”
吴节听李时珍说了半天,句句话不离自己于陆家的恩怨,心中更是疑惑:“东壁有话其说,说起来·吴节还曾经在陆家读过半年说。陆家对我也是有恩的,我吴节可不是一个忘本之人。”
“那就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李时珍神色有些难过,道:“想当年在太医院做医官的时候,李时珍和陆公也是熟识的。所谓医者父母心,否则,即便是陆府的二位老爷跪求·我也不肯去陆家出诊的,而且一呆还是一个月。一来是我同陆公还有些香火情分,二来医者仁心,总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在你眼前死去。”
“陆公自知时日无多,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陛下,他想在临走之前再见万岁一面。”
吴节立即明白过来,陆炳和嘉靖是穿开裆裤长大的发小,感情深厚。在嘉靖登基称帝之后·又在他身边随侍三十来年。抛开君臣关系不谈,应该说,嘉靖是陆炳唯一的朋友。
在死前·想同朋友说上几句话,告个别,也是人之常情。
难道,陆炳托李时珍,想通过自己给皇帝带话?
果然,正如吴节所猜测的那样,李时珍道:“陆公知道士贞你是天子身边的人,让我给你带一句话,无论以前陆家有任何不对的地方。还请吴节看在陆畅与他的情分上,能不能让他在临死前见一次圣上?”
吴节也叹息一声:“既然东壁先生这么说了·吴节又如何敢推脱,尽力而为吧。只是,陆公要去面圣,却有许多难处,其中还需要做些运筹。”
按照明朝的制度,大臣们一旦染病在身·就不能上朝,更别说去见皇帝了。古代的医疗手段落后,很多病都不知道具体的发病原理,自然无从防治防治。为稳妥起见,四品以上,有资格上朝和面见皇帝的大臣一旦得病,就只能在家隔离,等到病好之后,经太医院的太医检查同意之后,才能回朝当值班。
否则你若得的是恶疾,偏偏要硬撑着去上朝,岂不将大家都给传染了。
像陆炳这种病得快要断气,瘫痪在床,身上有有溃疡的病人,要见皇帝,根本就没有可能。非常但李时珍的面子吴节却不能不给,只能说尽力而为,给皇帝带一句口信,至于皇帝见不见陆炳却不是吴节应该关心的了。
李时珍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吴节:“东壁大约也知道,宫中自有规矩,以陆公目前的情形肯定是进不了宫的,只能让陛下亲自来陆府一趟。
但此事做起来却甚难,吴节已经有半个多月面去西苑见陛下了……”
李时珍:“此事确实有些为难士贞,还是我先前说的那句话。死生有命,我们做医生的职责并不全是救命,而是让病人过得更有滋味,死得更加体面。在我的眼中,无论他陆炳是锦衣卫指挥使也好,街边的乞丐也好,临死之前,务必要让他走得安详。”
吴节默然无语:“也罢,我等下就去见陛下。”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为李时珍伟大的人格所折服了。
说完话,吴节一拱手,就要告辞而去。
李时珍却一把拉住他的手,笑道:“士贞别忙,此事也不用太着急,还有一事要同你说。”
吴节:“东壁先生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我有一事倒要请教于你。”李时珍笑眯眯地看着吴节,道:“你不是假托我的名字弄了`导引术,献于裕王妃,用于矫正胎位吗?如今,王妃使了这套法门,竟然将逆胎矫正过来,并顺利诞下龙孙。老夫替你担了这个虚名,受之有愧。既然这套导引术如此神奇,今日有恰好见着了你,怎么着也得将你这套功夫学到手才甘心。”
正如李时珍所说,大明朝进入嘉靖四十年后就迎来了一桩大喜事。李妃娘娘生了,是个男孩,这让子嗣艰难的皇室松了一口大气。
当时,嘉靖正与景王一道,同皇族成员在宫中团年。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年也不过了,径直扔下景往,摆了御驾赶去王府见自己的孙子。
据小道消息说·嘉靖一见到这个孩子就哈哈的笑,连说了三声:好皇孙。
并赐名朱翊钧,这就是未来的万历皇帝。
这吴节也是听人说过的,当年晚上·皇宫里放了许多炮仗,闹到半夜。
他心中也是暗自得意,知道自己算是让裕王府欠了自己一个大人情。
“据老夫所知道,民间每年产妇千千万万,十个孕妇中竟有一人因为难产而撒手人寰。若能将你这套法门学会,并让老朽的那些徒子徒传播开去,却是一件积阴德的好事。”
听李时珍这么说·吴节正色道:“既然东壁先生这么说了,吴节怎敢推辞?”
在以前,受了多年的现代教育,吴节本是个无神论者,对于什么阴德、功德一说本不以为然。不过,自己连穿越这种事情都能遇到,无神论的信仰也自然土崩瓦解了。
至于宗教信仰,吴节对道家和佛家那一套也不太感冒。若真要有信仰·他宁可信仰儒家。
如果能够将这套体操传播开去,却也符合儒家悲天悯人的胸怀。
说完话,吴节就拉开了架势·将那几式体操从头到尾给李时珍演示了一遍。
李时珍看得神色大动,连连说:“这个引导法门倒有些意思,你且慢一点,我记录下来。”一边说话,一边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为了方便李时珍作记录,吴节放慢了速度,又演示了一遍。
说来也怪,吴节在做第二遍动作的时候,蛾子也留了意,站在吴节身边·有样学样,一脸的郑重。
吴节大奇:“蛾子你学什么呀,这东西可不是你学的。”
蛾子面上突然一红:“我自学我的,老爷休要多管。”
李时珍抬起头看了蛾子一样,轻笑一声:“是个男孩。”
“当真!”蛾子身上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却扑簌落下。
李时珍一笑:“或许会有看错·但不离十,等下我给你开一剂方子,但现在不能吃,要再等两个月。”
蛾子扑通一声跪在李时珍跟前,脑袋在木地板上磕了一笑,哭道:“谢谢李太医谢谢李太医。”
李时珍哈哈一笑:“谢我做什么,我是郎中,职责所在。”
吴节看得一头雾水:“你们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