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带了—个小包袱,看起来很有分量的样子,不用看,里面装的是谢师的银子。
陆畅的包袱尤其沉重,他大病初愈,体力不济。吴节有些担心,就替他提了,陪死胖子慢慢走了进去。
两人也是有几日没见面了,都有话要说。
吴节就问:“胖子,你的口信我已经收到了,今日身子如何。”
“病已经好完全了,还别说,李太医的药就是好。都是些寻常的药,可配在一起,吃下去舒服得很,身上也有劲了。李太医后来还叫人送过另外一张方子,说是前一副药吃一段日子,若感觉身子不好,就换一副。待到后一副吃得不受用了,又换去吃前一副,这倒是奇了。”胖子有些理解不了。
李时珍因为急着编写他那草纲目》,不愿在京城停留,在吴节家里住了两日,就告辞而去,说是要去南方游历。
胖子刚所说的话,吴节略一思索立即明白其中的道理,李时珍给陆畅留下的两张方子中估计有一张是降血糖的,可长期吃下去,未免有低血糖的迹象。一旦感觉不好,就得换一张。等到血糖升上去,又的回头去吃第一副药。
“既然李太医这么说,就按照他说的办好了。对了,你这次中了举人,只怕你爹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模样吧。”
听吴节这么问,陆畅一脸的抑郁:“娘自然是高兴得哭了好几场,就是和……爹他好象就没有我这个儿子一样。”
吴节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老朋友。清官难断家务事,陆家的事情他这个外人还真不好评论。
两人这么一说话,走得也慢。
就看到林廷陈提着礼盒急冲冲地从二人身边走过去,还不时回头怨毒地看吴节一眼。
“看什么看!”陆胖子不乐意了挥了挥拳头:“找打吗?”
林廷陈这才怕了,知道陆畅这人就是个呆霸王,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也不管场合。今日如此重要的日子,若真被他痛打,自己的脸也没地方搁。忙低下头,走了。
陆胖子咧嘴一笑突然朝吴节竖了一根拇指:“佩服,佩服!”
吴节:“你佩服我什么?”
陆胖子挤了挤眼睛:“节哥,想不到你居然和女魔头私定终身了哈哈,好厉害,老子有你这么个妹夫,心中可是欢喜得紧。如今,这件事可在府中传开了,都说林公子头上有点绿接下来看他还有什么脸在我们陆家呆下去。他这厮一心攀附咱们陆家,现在可被你断了这个路子。看他还有没有脸在娶小妹。”
吴节最听不得这个顿时恼火起来:“我和你妹子可是清白的,别说这个。女魔头可是你亲妹妹,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竟然毁自己妹妹的名节?”
陆胖子一歪嘴:“毁了又怎么样只要能够给林廷陈好看的事情,咱就得去做。”
吴节这才想起这胖子就是个,根本就不在乎这种东西,气得苦笑起来。
“不忖,不对……”。
吴节:“怎么不对了?”
陆畅抓了抓脑袋,喃喃道:“林廷陈这鸟人可是个没脸没皮的,若他真厚着脸皮要娶小妹,谁能拿他怎么样,只怕爹爹心中也愿意得很只要能够顺利地将女魔头嫁出去就好!”
“啊,不会吧,林廷陈居然有做接盘侠的爱好?”
“难说得很。”
吴节还是不敢相信,忍不住又问:“你妹子还好吧?”
“哈,还说你同女魔头是清白的,怎么,现在关心起她来了?”死胖子怪笑一声:“没事,就是被关在房间里已经有一阵子了,爹说了,只要她敢出门一步,直接打断腿。还有,娘听到这事,哭得眼睛都肿了。”
吴节只得摆头叹息,二人说着话就进了贡院的大堂。
举人们都到齐了,包应霞和陆凤仪两个考官正襟危坐。
公堂非常宽大,摆了几十张桌子,上面的菜肴也很简单。不过是三个冷盘,两道热菜,还有一壶烫热的黄酒,比起街边的脚夫店的花色还普通些。
宴会由包应霞主持。
包大人情绪明显地不高,致辞也马虎,只说了些套话,完全没有以前在四川主持院试时的飞扬神采。
倒是那陆凤仪显得非常精神,一席诸如“各位学子都是我顺天府的杰出人才……”“翌日若做宫,当上不负朝廷和君恩下不负黎民百姓……”云云。
他新任吏部郎中,正春风得意,说起话来流畅异常,面上带着亢奋的红润。
等说致辞完毕,然后就有一群乐师带着乐器进来,编钟声中,旁边士子们齐声高唱《鹿鸣曲》: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视民不眺,君子是则是效。
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乐且湛。
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鹿鸣曲诗经雅》里的首篇,描写古代贵族威宴宾客人,歌功颂德时的情形,表达的是对宾客品德的赞美和燕乐嘉宾之情。“鹿”与“禄”同音,“鹿鸣”代表科举及第之意。后来鹿鸣曲逐渐从贵族的饮宴乐歌演变成官府宴请科举及第的士子的专用乐曲。
刚开始的时候吴节并不知道这个程序,听旁边的举人们大声歌唱,被吓了一跳。
估计这曲子他们在发蒙的时候就跟先生学过,可惜吴节不会唱啊。只得张开嘴巴胡乱地糊弄了几句,来个滥竽充数。
一曲终了,举人的情绪也被音乐调动起来,同时举杯痛饮,一时间,诗云子曰之声不绝于耳。
接下来就是跳魁星舞的环节。
音乐声停了下来,只剩一阵阵节奏分明的鼓点。
只见戏子从后面进来,随着音乐不停得跳着。
这魁星舞表演通常由三人组成,他们分别扮演天官、魁星、财神,表演者均戴面具,天官面具为白色,身穿白蟒龙袍,手持阴阳板;魁星脸上戴金色面具,身穿戏装中的兵衣、兵帽,手持金斗、朱笔;财神头戴王爷帽,身穿短红蟒袍,脸戴金色面具,手持金元宝。
三人都踏着节拍,左右摇晃着身体,看起来倒是有趣。
吴节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自然是大叫过瘾。
说起科举的宴会,有两场。一场是乡试后的魁星宴,另外一场是会试后的琼林宴,也不知道琼林宴是何等的光景。
自魁星舞开始,举人们都随便起来,喝酒唱诗之声大起来,两个考官也不制止,由着举人门放浪形骸。
宴会的菜式虽然简单,可厨师的手艺不错,即便比不上连老三的女儿,也非常鲜美。吴节吃得嘴滑,可苦了旁边的陆畅。他提起筷子,看了看桌上的酒肉,想了想,又叹息一声放了下去,只喝了一口黄酒。
“我这辈子算是完了,肉不能吃,糖不能沾,每日都是青菜白菜,萝卜甘蓝,就是一牲口,干脆让我趴田里去啃得了。”
“想活命就管住你的嘴巴,对了,这病若不好好养,可是要绝后的,难道你就不怕?”吴节故意逗着他。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陆畅突然有些忸怩:“节哥,明日你是不是要去我府中?”
一说起这个吴节有些头疼。明天就是陆家族学中举的举人去拜谢代先生和两房老爷的日子,自己和陆三小垩姐弄了那个大乌龙,还真有点怕见陆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