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看死胖子,依旧裹着厚实的棉袍,看起来很虚弱很冷的样子。
陆三小垩姐则不住地身手去摸他的额头。
陆二老爷深情有些焦急,禁不住搓了搓手:“怎么还没来?”
陆大老爷也是烦了:“这等得,真是没意思得很。早知道回房先睡一会儿在过来也不迟。”
他看了一眼陆轩:“轩哥儿,你……能中吗?”
陆轩正好坐在陆胖子身边,两人虽然是亲兄弟,可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陆胖子不住地咳嗽,他却潇洒地挥动着扇子,一脸平静。
听大伯父问起,陆轩才淡淡道:“伯父勿急,这喜报一般都是从尾到头反着送的,越是送得迟,排名越高。小侄中不中不要紧,却也从来没将这如浮云一样的功名看在眼里。不过,以我陆家的名望,代先生这样的名师。族学的同窗们不中也罢,一中必有个好名次,如此才配得到我家的身份。
等下,或许有个惊喜也说不一定。”
“真是这样吗?--陆二老爷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代先生。
代先生正同李时珍谈得入巷,随口道:“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正在这个时候,炮仗声又响了起来。
又是一群公差走了进来,大声问:“可是陆府,喜报!”
这下,所有的人都是一脸的郑重,就连陆轩也是眉毛一颤:总算是到了,仔细算来,应该到前十名了。或许,这次应该是我吧!
陆将两个老爷同时站起来问:“谁中了?”
“回两位老爷的话,贵府林廷陈林老爷高中顺天府嘉靖三十九年乡试乙榜第十二名。”
“啊,廷陈也中了,还是第十二名,好高的名次!--众人都是神色耸动。
吴节也有些意外,想不到连林廷陈也中了。这家伙人品虽然不堪,可还是有几分才学的。中也有可能,却不想考得这么好。
他看得明白,刚才陆轩听到不是自己名字的时候,神色显然有些失落,甚至还带着一丝嫉妒。
“廷陈,廷陈,你果然中了,好好好!”陆二老爷大笑,一转头,却发现林廷陈躲在一个不为人知道的角落。
心中不觉有些奇怪:“廷陈,你躲那里做什么,过来坐老夫身旁。”二老爷一脸的欣慰,这可是自己未来的乘龙快婿,能中举人,也算是他的光彩。
“是,二老爷。”鞭炮声中,林廷陈畏畏缩缩地上前来,拱手:“晚军林廷陈见过大老爷二老爷,见过轩哥儿。”
说来也怪,他脸上却没有半点中举之后的狂喜。
陆轩脸色难看,只微微点了点头。
陆大老爷却哈哈大笑,对二老爷说道:“二弟,说句实在话。当初父亲大人选廷陈做他的孙女婿时,为兄还有些不愿意。嫌廷陈乃贵州士气人出身,门第不高。却不想廷陈如此人物,竟一举中了举人。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功名,未来却不知道是什么光景。父亲大人的眼光我这个做儿子的真是佩服啊!”
吴节旁边的陆爽鼻子里一哼,脸黑了下去。
陆二老爷也是心头大喜,转头一看,身边却没有空位。
又看到陆畅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中来气:“小畜生还坐这里做什么滚一边去,把位置给廷陈让出来。
为父正要与廷陈说话,你坐这里干什么。今日乃是科举发榜的日子,同你这个蠢货又有何相干?”
陆胖子神色一阵悲哀,也不想说话,正欲站起身来。
陆三小垩姐却一把将他拉住:“二哥别走,你是陆家嫡孙、这里有你的座位。”
陆二老爷眼中带着煞气。
林廷陈见势不妙,连连拱手:“二老爷,晚辈在那边坐得好好的就……就不过来了……怎好让二公子让座?三小垩姐,你还不快快向二老爷赔罪。”
陆三小垩姐大怒,一杯子朝林廷陈扔去:“要你多事!怎么,这地方二哥就不能坐的,非得要有功名的大老爷才能入席。你们也觉得二哥中不了是不是?“
这下将所有人都惊住了,就连领赏钱的公差们也都是一楞。
死胖子却又是摆头又是咳嗽。
吴节暗叫一声糟糕,这么闹下去,只怕陆三小垩姐要受家法了。陆家的家法可不是盖的,一鞭下去,皮开肉绽。三小垩姐身娇肉贵,如何经受得住。
就站起身来拱了拱手:“大老爷,二老爷,晚辈让这个座位。”
就走到了一边,找了个空位坐下。
三小垩姐也腾一声站起来:“我也不坐这里。”说完径直走到了吴节身边,看了他一眼:“要你多事,来,干一杯。“
就端地杯子在桌上一杵,仰头饮尽。
吴节一笑,也陪饮了一碗。
“我也过去吧!”陆胖子叹息一声也站了起来,走到吴节身边。
李忖珍也叹息一声走了过来:“我一个走方郎中,自然不好意思同大人们坐在一起。”
这下,陆二老爷身边空了一片,让他无比尴尬。
直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半天,才闷闷地坐了下去。
座王走了四人,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林廷陈依旧非常畏缩,就要坐到陆二老爷身边。
可陆轩却伸出一只腿来将位置挡住了。
林廷陈没有办法,只得绕过陆轩,走到了他旁边。
陆轩却又伸出另外一只腿来,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这下,林廷陈一张脸憋成了白色,又退了一步,总算找到一个空位,只将半边屁股放在凳子上,战战兢兢地陪坐。
“这个林廷陈好象很害怕陆轩的样子,不是个大丈夫。”陆爽冷笑了一声。
死胖子突然沙哑地一笑:“这鸟人自己干了龌龊事,内心有愧,自然要受人欺负了。”
“怎么回事,说说。”
陆畅这才吃力地将入考场时情形和林廷陈与陆轩之间的矛盾说清楚。
听完,三小垩姐又是冷笑:“狗咬狗一嘴毛,这事倒也有趣。对了,今天本小垩姐心情非常糟糕,吴节,说个故事来听听,反正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权当是个消遣。”
吴节:“不用了吧。--
“你好象还欠我很多稿子吧?……
吴节没有办法,又想,这兄妹二人今天还真是饱受打击,心情也不好。算了,先说个故事让他们开心开心。于是,就说了一段身医叶天士的故事。
这一说,李时珍也听入了迷,忍不住赞道:“这个叶先生的许多法子很有意思。比如你刚才说的用葱给人导尿,还有用惊骇疗法治打嗝不止,都是匪夷所思啊!”
陆爽也是第一次听吴节说医生的故事,一时竟听入了神。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刚才林廷陈中举已是乡试的第十二名。
还剩下十一个考生的报子没有送出,算来也就是一个小时的事情。
转眼已经到了下午五点,日头彻底西斜,院子里的光线也暗淡下来。
菜热了一次又一次,酒温了一遍又一遍,大家都等了一整天了,所有的人都是一脸的疲劳和不耐烦。
其实,大家也知道乡试竞争激烈,虽然还有十一个名额,可顺天府这么多才子,未必就能轮到自己头上。
可哪怕只剩下一点希望,也不能放弃。
不断有消息传来。
“第十名出了,是昌平的一个姓钟的秀才中了。”
“第六名出了,京城人氏。--
“第三名出了.--……不是咱们府的……”
“啊,只剩两名了。”其他秀才都是一脸颓丧,知道这一科自己落选了。
可陆家的两个老爷没走,他们也不好离开。
心中都是暗惊:难道陆家族学今科只能中两个就连陆轩和吴节也名落孙山了吗?
太阳已开始落山,天气就冷了下来,陆畅不住地打着哆嗦。
李时珍看了他一眼,摸摸了胖子的额头,又让他伸出舌头来看了看。道:“又开始烧起来,该回屋吃药了。”
胖子点了点头,艰难地站起来:“节哥哥,小妹,扶我回屋吧。”
李时珍也道:“吃了一天酒,又听了士贞几个好听的故事,今日却已尽兴,我也要告辞了。”
吴节却伸手将胖子和李时珍拉得坐了下来:“再等等,估摸着最后的喜报就该出了。未必没有我和畅哥儿。”
三小垩姐凄凉一笑:“刚才我说二哥能中,那是说的硬气话,不肯让别人小瞧了咱们。其实,我这心里清楚得很,二哥是没戏的。至于吴节你……不管如何,我再呆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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