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之这诗作得很好,如果能够为这么一个大名士的诗做序的人,自然而然成为四川文坛后起之秀的执牛耳者,这是一个极大的荣誉。
自古文人相轻,谁写谁不写都有考究,也要好生权衡自己是否承受得了这份荣誉。
当然,如果你心一横主动请缨,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写出来的文字,免不了要被人诸多挑剔,鸡蛋里找骨头,总能被人抓住漏洞。到时候,反沦为笑柄那就不美了。
因此,虽然心中大动,可因为没有绝对自信,又提前被人打了招呼,所有的书生都开始谦虚起来。
“周秀才,你的文采那是极好的,要不,你来试试?”
“别,小生才具有限,就算勉强绉得三五字,有岂能配得上宗之先生的诗句?”
“要不,程先生你来。程先生的八股时文在我府可是一流的。”
被点名的那个姓程的举人已经年过半百,闻言连忙拱手:“八股文章考的是圣人之言道德文章,诗词歌赋我却不擅长,就不献丑了。”
……
听到众人的话,杨宗之忍不住摆了摆头,连旁边的林知府也是满面疑惑。
这些读书人他们是知道的,平日里子曰过去,诗云过来,又都有功名再身,一个个心高气傲,谁也不服谁。像这种大出风头的事情,敢不奋勇争先。
偏偏今日众人好象都转了性子,一个个谦虚谨慎,道貌岸然。
这大大出他们的意料。
……
又过了小一会儿,议论声终于小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林知府的从弟林廷陈身上。
见火候已到,吴论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走到林廷陈面前,长长一揖:“久闻林兄乃是贵州第一才子,你的诗赋文章小弟也读过几篇,心中极是佩服。无论是才情还是文笔,小弟甘拜下风,也只有你的文字才配得上宗之先生的千古绝句。小弟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林兄不吝笔墨,让我等开开眼界。”
“是啊,是啊,也只有林公子的文字配得上宗之先生的诗句。”
众人都同时朝林廷陈拱手,连连恳请。
林廷陈心中欢喜,知道众人都有了默契,要让自己夺得头彩。不禁朝吴论看了一眼,心中满意:这个吴论为人机敏,是个会做人能做事的。将来我若成了陆公的孙女婿,又中了举人、进士,得大富贵,倒不妨提携一二。
吴论看到林廷陈目光,心中也是欢喜,忍不住又朝吴节看了一眼,心中冷笑:你不是诗词双绝吗,我就不给你做诗的机会,你又能怎么样?你那篇县试时的八股文确实写得不错,可这种文会中应景的文章,和应试文根本就是两回事。你以前没学过写这种东西,就算强行写出来,又怎么能胜过林廷陈?哈哈,吴节啊吴节,我承认你是一个才华横溢之人,你之才,就连我吴论也深为嫉恨。可今次我偏偏要让你脎羽而归。府试,你就别想了。乖乖滚回你的南京,别跟我抢唐小姐。
见到吴论的得意劲,吴节心中突然一笑,又有些同情起这个堂兄起来。
说实话,吴论也算是一个有才之人,翌日未必没有大好前程。可品行实在不堪,将来就算进如官场,只怕也不会有好的结果。小人的阴谋手段固然能得意一时,总归不是王道。
也罢,就让我小露一手,自证清白。
被众人恳求半天,林廷陈有些飘飘然。
但他还是摇头说:“宗先生的诗作,林廷陈这样一个后生小子何德何能敢为他做序。”
众人又是一番恳请。
林廷陈依旧推辞,可人却已经走到砚台前,慢慢磨起墨来,一边磨墨,一边思索该写一篇怎么样的文章才能将整个成都府的士子给震住。
杨宗之和林知府见林廷陈开始磨墨,相互看了一眼。
林知府抚须,一脸欣慰的笑容:“吾家族弟也算是个有才之人,只不知道等下所写文章是否入得了玉立你的法眼。”
杨宗之只微笑不语。
林廷陈还在悠然地磨墨,只等墨汁磨好,众人再恳求一次,这才不情愿的答应。
他也是才情出众之辈,只片刻,一篇几百字的文章就已打好腹稿,自己也是非常满意。虽然谈不上一流,可对自己而言,已是超水平发挥。
林公子今天的状态好得出奇,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心中满意,却依旧叹息一声:“宗之先生对林廷陈来说,可是高山仰止的人物,我又有什么德行敢在他面前献丑,还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