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逸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站起身来,看着邱言,许久不语。
二人对视,谁也不说一句,压抑气息在两人之间产生,旋即席卷整个书房,渗透屋外。
“嗯?”门外,老仆面色微变,眼中有惊讶之色一闪即逝。
和上次相比,同样的书房,带给邱言的感受却完全不同,上次他来的时候,一走进来,登时身躯沉重,窍穴毛孔生出堵塞之感,耳边还有千人低语的幻觉。
可是这一次,他再次进来的时候,却是从中看出一层伪装,在这一层的下面,盘踞着一股宏大、浩大、伟大的力量——
人道秩序!
上一次,邱言尚是模糊之感,而且半是猜测,但是这一次,他微微眯眼,心神舒展之后,就从韩逸身上捕捉到了秩序痕迹,这股秩序之力自成循环,似乎独立于世。
“这韩老相国,应也是文辟一道的人物,体内似乎盘踞秩序,说起来,他们这些大儒、宗师,不修性命,寿元有限,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这时,沉默许久的韩逸长吐一口气,摇头笑道:“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离你我上次见面,这才过去多久?你居然就有了这等变化,委实让人吃惊。”
说话间,他重新坐下,指了指边上的一张座椅,示意邱言坐下。
邱言也不矫情,致谢后,走过去落座。
韩逸不等邱言坐稳,便道:“我听说你来,正在疑惑,你何以不入士林,却没有想到,你早就去了一早,从里面出来了,从你所沾染的士林气息来看,在里面待了不短的时间,而且收获不小啊!这才多久,文思就有了返璞归真的迹象……”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这般悟性,却去修道,着实可惜,可惜。”
邱言拱手问道:“望老相国能够明示,这文宗一道,目的到底为何?若是不修性命,最后化作一堆枯骨,所学一切岂不都要烟消云散?”
“烟消云散?”韩逸摇头笑道,“人能留下来的,并非只有血肉骨骼,我等当为世间留道,你既已走了性命之道,这些不说也罢。”
见对方不愿深言,邱言也不追问,起身将细长盒子奉上:“这法家手稿,对晚辈帮助不小,此恩当记心中。”
韩逸摆摆手道:“这不算什么,不过恩义不能无故丢失,我也就厚颜托你一事。”
“老相国请说。”邱言也不夸下海口,只是郑重说着。
韩逸道:“我年岁已大,虽然身子骨还算硬朗,但到了这个岁数,已经知晓天命,怕是没有几年好活了,只是家中却有不靖,你若有心,日后可帮衬一下,不求荣华富贵,只要能平安度日就好。”
“晚辈记住了。”邱言点点头,没有说出什么誓言,却让韩逸笑了起来。
“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接着又道,“你能提前入林,想必是得了圣贤纸,写了篇文,震动泥塑了,两日后,你把文章拿去文轩楼,应该能有收获。”
“文轩楼?”邱言一愣,“不知那里将有何事发生?”
“杏坛论道,可是文坛盛世,百人、千人入林,而想要开启心路,需有文采不俗之人文动泥塑,其中不乏佳作,”韩逸料到邱言会有此一问,从容答道,“东都不小,书院众多,又有皇城文林,是以聚集许多佳作,正好在文轩楼品评一番。”
“不知是由何人品评?”听了这话,邱言的心中一动,神灵身内的离卦之火居然有所感应,微微颤动,让他意识到是次契机。
“都是些老家伙,我也被邀请过去了,”韩逸抚了抚胡子,笑道,“主要是周围书院里的老家伙,陈正叔也会过去,我知道你所成文道,里面涉猎理宗之学,此去当有所获,你那日在理宗书院所为之事,这些日子,已经在东都传开了,名声渐长,就是不见其人呐。”
韩逸话中所言的陈正叔,指的正是理宗书院的小陈先生。
邱言不由动容,不是为了自己名声的流传,而是因为韩逸话中透露出的信息。
“若能得到韩老相国、小陈先生这样的文道宗师品评文章,得到指点,不知道能省去多少年的苦功!这可是不小的机缘,而且听这话中之意,他们二人也只是其中两人,应该还有其他同层次的人物到场!”
邱言虽有三身,能彼此印证,事半功倍,但这并不妨碍他去求学、求教,与人交流,其实也是一种学习的捷径。
“本是打算讨教一二,沉淀心头所学,然后便提升神灵身,说不定有可能跨入三品,现在看来,如果能在那文轩楼中得到收获,必然更有把握!这文轩楼,必须要去!”
只是一瞬,邱言就有了决心,无论是为了增加学识,还是为了体验人道,亦或者是为了对抗即将到来的灾祸,这文轩楼他都要过去一趟。
这时候,韩逸的一句话,又将他的思绪唤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