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坤正在兴头上,突然门外来了个小黄门。
这小宦官很是清楚皇帝的性子,进来之后并不多说,只是跪在地上。
很快,李坤收敛喜意,将目光投了过去:“怎么?政事堂又有什么事?”
“启禀圣上,”小黄门赶紧道,“几位相国因南方贼患吵成一团,王相公想要面见圣上,面呈章程。”
“南方贼患?”李坤皱起眉头,“是最近几个月南方三道出现的那个邪教?听说以白莲为号,不过,后军都督府不是已经前去平叛了么?怎么还能闹到政事堂?”
那小黄门顺势道:“几位相国虽是因这南方贼患争吵,随后又提起燕赵乱局,接着扯到了黑风山的天罡地煞贼,因而吵到了兵事,王相公有意变革军制,在军中推行新法,惹恼了其他几位相国。”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李坤才算明白过来,“又是因为新法,如今这朝廷,吵来吵去,不管什么事情,最后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新法!”
他面露倦色,然后站起身来,转身向后走去,那在旁候着的老者紧随其后。
李坤缓缓挪步,到了书房最里面,抬头朝墙上看去。
墙上,绘着一副万里河山图,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山川江河,城郭军镇,尽在其上,栩栩如生,隐约有种种影像浮现各处。
就见西北杀气连绵,烽火连天。
西南,却也并不平静,有刀剑之光;
岭南,则隐约能看到一朵白莲花,含苞待放;
东南,惊涛骇浪,大海之中不时有鱼叉破水而出。直指沿海几府。
江山东部,却有百多个将星,聚集在一起,闪烁放光,释放出凶悍气息,侵蚀大瑞龙气。
再往北,则是一片乱局,仿佛能透过此图,听到灾民哀嚎,流民怒吼。
至于北方国境之外。更有黑龙隐现,在草原沉浮不定,流露出狂暴、肆意、气吞山河的气势。
“世人居于一隅,只能看到眼前,以为大瑞花团锦簇、歌舞升平,又有谁知道这万里江山上的隐患?新法施行,阻力颇大,天下官绅几乎群起而阻之,朕又何尝不知其中缘由。奈何国势维艰,若不革鼎一新,早晚要动摇龙脉,国祚不保!”
“陛下……”旁边老者听到这里。心中一惊,赶紧上前,就要去宽慰,却被皇帝抬手阻止。
“大伴不必安慰朕。”李坤深吸一口气,“社稷神器既然传到朕手,那朕自然责无旁贷。便是耗尽心神,折寿短命也无妨,只可惜满朝文武……”
说到这里,他忽的一愣,想到了一事,随后回到桌前,拿起上面的几封奏折,翻动了几下,扫过几眼,然后道:“朕记得这刘静是反对变法的,而那李琦则是王卿爱将,至于宋渊,背后有着施家,又属军中,一直保持中立……”
李坤一边翻着,一边思索着。
“这三人虽都在剑南道任职,但之前的奏折几乎都是各说各的,即便偶尔呈报同一件事,也多是争锋相对,怎么这次在邱言的事情上,居然众口一词,都是赞誉?这邱言不简单呐……”
他沉吟了一下,脸上露出笑容,收起笔落,在几本奏折上写下了批语——
“国有贤才,幸也。”
看着手上奏折的批复,刘静陷入了沉思。
这批复走了三天才传到剑南,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剑南道风云变幻,随着武信军出兵,本来的戍卒又被观察使、御史联名调动,大势压迫之下,以那撒落部为首的沼人,竟是主动投诚,上表请罪。
这番变化,牵一发而动全身,逼得永平军也不得不出手,连被膘信打的丢盔卸甲的潘向,也抓住时机,借机反扑。
危如累卵的局面既然就此扭转!
如此一来,整个剑南道局势大变,那膘信所统的一军、借西道北上的番人,反而成了孤军深入之势,彻底平息,似乎只是时间问题了。
直到此时,剑南道的百姓,才知道自己差点陷入兵灾,好在已经平息,后怕之际,亦不由感激起观察使和两位节度使。
只不过,但凡知道点内情的人,都知道这次事情并不简单,平息危局的真正功臣,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