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冷静,我冷静不下来……”郓王激动地挥动着双臂,“西征已经进入关键时刻,汉王已经攻占了前套之地,距离兴庆府不过七百里,折帅已经包围了夏州,种帅也已经抵达灵州城下,西北军很快就可以会师于怀州,和虎烈军共击夏都,此刻怎能撤兵?又如何撤兵?”
“殿下,请你务必冷静。”宇文虚中叹了一口气,走到案几边拿起一支朱砂笔,在地图上划了三个圈,“殿下,这是河北,这是山东和淮南,这是关中,这三个地方今年都受灾了,而且灾情严重,但朝廷因为北伐和西征,赈济不力,造成了大量的饥民。”
“饥民最容易暴乱。”宇文虚中说道,“现在河北饥民暴乱了,先是几万人,很快就是十几万人,但过不了一个月,很可能就变成几十万人。几十万人大暴乱,烧杀掳掠,它所造成的破坏非常可怕,朝廷即使平叛了,至少也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才能恢复这些暴乱地区,而投入的财力物力更是难以想象。所以本朝每到灾荒之年就大量募兵,把饥民都召进军队,虽然养兵花钱,但相比饥民暴乱所带来的巨大损失,养兵就太划算了。”
“频繁的西北战事,耗资巨大的北伐,还有其它一些消耗……”宇文虚中不好提花石纲,更不敢说皇帝大兴土木,所以草草略过,“导致我大宋国库空虚,到目前为止,已经无钱养兵了,没有钱养兵,饥民无法得到及时安置,于是暴乱就开始了……”
宇文虚中叹了口气。有些话他不能说,饥民暴乱的根源其实和无钱养兵一点关系没有,但他总不能说新政不好,说皇帝荒淫奢侈,说官吏贪赃枉法,朝廷横征暴敛……不该说的就不要说,说了就要滚回家。
“河北的暴乱只是开始。”宇文虚中继续说道,“马上就要进入严冬了,大雪一下,饥民的日子更难过,讨饭都找不到地方,于是更多的饥民会暴乱。河北和山东只有一河之隔,黄河一旦封冻,两地的造反者会合到一起,声势会越来越大。这个时候如果不竭尽全力予以剿杀,那到了明天春天,这些逆贼形成了气候,再想平定就很困难了。”
“这和西征有什么关系?”郓王根本听不进去,“京畿、河北、山东、江淮都有军队,为什么一定要调西北军?”
“殿下真的不知道?”宇文虚中问道。
王疑惑地望着宇文虚中,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大宋禁军到底有多少人,你不知道?”宇文虚中故作惊讶地问道,“大宋现在真正能拿来作战的军队只有西北军,只有这二十多万人,你不知道?”
王愣了片刻,他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自澶渊之盟后,河北、中原各地、江淮各地、江南的军队有一百多年没有打过仗了,更严重的是,各地帅司都吃缺额,吃缺额最高者甚至吃到七成以上,一万军队其实不足三千人,这就是大宋军队的现状。”
宇文虚中不得不说实话了。河北既然爆发了叛乱,那么山东、江淮,甚至关中都有可能爆发叛乱,叛乱一旦成燎原之势,国内就乱了,而国内一乱,北方强虏就会呼啸而下。这种教训历史上比比皆是,血淋淋的教训太多了,后人就算是一群白痴,也应该知道以史为鉴,所以,西征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就算现在西征大军包围了兴庆府,也要毫不犹豫地撤回来,先把国内的叛乱平定了。
宇文虚中滔滔不绝地说了一番,这些都是郓王在京城里从未听说过的话,他不敢相信,但又不能不相信,因为河东帅司张孝纯也说了同样的话,大元帅府的长史李宗振也极力劝说郓王赶紧放弃西征,即刻撤兵,免得遭遇大败悔之莫及。
“叛乱一旦愈演愈烈,京畿就会告急,京畿一旦告急,漕运就会中断,漕运中断,西征军需无法送达陕西,前线大军怎么办?”李宗振这句话正好说中要害,郓王的脸色当即就变了。皇帝是支持他,但支持也要看形势,京畿都危险了,他还顾得上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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