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合院出来,沈冲回头看了看破旧的门房,微微皱眉,说道:“这里的居住条件,有点差啊。”
“是有一点,不过也还算好的了,至少有三间,很多人家,都是四五个人挤一间破房子。”魏报国对他的言外之意,恍无所觉,他快步朝停放自行车的地方走去,然后就听到他用正宗的北京话大声叫嚷:“这是谁家的小兔崽子干的好事?快他妈给我出来!”
走过去一看,沈冲不由的一笑,魏报国崭新的自行车坐垫上,不知道被谁,用粉笔画了一个猪头,憨态可掬,活灵活现。
“行了,魏大哥。”沈冲见他叫个不停,劝说道;“粉笔画的,擦掉就好,不会弄坏的。”
魏报国又喊了两嗓子,见没人冒头,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小心翼翼的擦着坐垫,嘴里嘟囔:“这谁家的小屁孩子,要是让我抓着了,非把他打成猪头不可……”
沈冲看着他的动作,再回头看了看夕阳下的四合院,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后世,即使一辆价值几十万的豪车,也没人这么小心在乎。
后世,这个黄金地段的名人故居,价值要以亿计算,而现在,它啥都不是,就是个破落院子。
沧海桑田,不过如此……
“好了,小沈同志,我们走吧。”魏报国擦干净坐垫,打断了他的凝思,说道:“再不走,怕是要晚了。”
“嗯,走吧。”
香港来北京参加筹备会议的,不止沈冲一个,本来是要组团一起来,不过沈冲为了搭顺风车,以“打前站”为名,提前跑了,既然是打前站,今天其余人到了,自然要负责接待。
接机、安排食宿等琐碎事宜,自有文化部的职员负责,沈冲要做的,不过是开个宴席,给大伙接风洗尘而已。
在北京请客,最著名的地方,除了全聚德,莫过于北京饭店七楼的谭家菜。
东堂子胡同以前是大名鼎鼎的总理衙门所在地,距离天安门和北京饭店都不远,骑自行车,很快就到了。
魏报国这几天陪着沈冲东奔西走,很是辛苦,所以沈冲借着陪客的名义,把他也拉了过来,算是犒劳。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走进饭店之后,魏报国很有些拘谨,在电梯里,他整了整身上半新不旧的蓝色中山装,自嘲道:“我在这皇城根儿下面,生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进北京饭店吃饭。”
“一回生二回熟,以后你会经常来这里吃饭的。”沈冲一笑,说道:“只要国家安稳了,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小沈同志说的是。”魏报国很振奋的说道:“几年前,我连饭都吃不饱,现在手表有了,永久车也有了,以后日子肯定会更好。”
内地现在,真可谓朝气蓬勃,蓄势待发,这几天,沈冲接触了很多人,穷困清苦的很多,但颓废丧志的,一个都没有,人人奋发,个个努力,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憧憬,精神面貌极佳。
香港众人还没到,沈冲和魏报国坐在包厢里,一边闲聊,一边等候。
“魏大哥,这几天我一直想问你,你们这个电影研究所,都研究些什么课题?”
“以前凡是电影涉及到的东西,我们都要研究。”魏报国把玩着精致的筷子,说道:“不过去年中国电影科学技术研究所重新成立,分走了一批人后,我们就只负责理论方面的研究了。”
“具体都研究些什么?”
“电影文艺啊,电影制作啊,电影行业政策啊什么的,都是我们要研究的对象。”魏报国把筷子轻轻放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我们所的主要工作,是给文化部和电影局提供决策的理论支持,所以要研究的东西挺多。”
“听起来,你们权利不小啊。”
“都是为人民服务,不分权利大小。”魏报国笑着说了一句官话,接着就漏了底:“其实我们是清水衙门,在文化部,真正说的上话的,是各大电影制片厂的厂长,毕竟电影是要制作出来给人看的,光讲理论没用,我们研究出来的东西,上头未必会听。”
沈冲拿起茶壶,给他续了一杯茶,装作无意的问道:“那魏大哥最近在研究哪方面的东西?”
“主要在忙电影审查的事。”魏报国的话,让沈冲心头一跳,不过很快发现是虚惊一场,“十年动乱时期,我们国家的电影生产事业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最近几年产量一直提不上去,满足不了广大人民群众的需求,所以中央决定,把动乱时期,那些被打成毒草的电影重新审查一遍,只要没有大问题的,都拿出来放映,前段时间,我们一直在做这个工作,一共解禁了600多部电影。”(注1)
“那岂不是在很短的时间里,看完了600多部电影,一定很辛苦吧?”沈冲直乍舌,恭维道:“魏大哥,你真是劳苦功高,人民群众应该感谢你们。”
“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职责嘛。”魏报国很享受沈冲的恭维,笑容满面的说道:“今年以来,我国的电影市场非常繁荣,观影人次预计能突破200亿,位居世界第一,我们这番辛苦,也算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