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璋脸上浮现戏谑神色,悠然说道:“从贤弟这般小心上,倒是能看出徐州为何有今日的局面,不过也不怕你笑话,这次贤弟你来,就算没有为兄这个旧识,你直接拿银子去收买,最多也就是多花两成到三成,照样能弄到这么多牲口,无非是抓不到那几个漏网的厂卫罢了。”
“这可是你们孔府的要紧事!”
“可说呢,你看天底下当官的可曾在乎这大明的要紧事,不是自家捞钱就是要保全自家,难道他们不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吗?都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人人觉得不干自己关系罢了,孔府也是一个德性。”孔璋微笑着说道。
吉香摇摇头,然后沉声说道:“孔兄这次的情谊,小弟牢牢记住,徐州定有回报,还请孔兄安排好向导,备齐粮草,等牲口一到小弟这边就要出发了,也不知这桩事会不会牵连到孔兄,若有波折,也请孔兄等几日,几日之后一切都好。”
说完这些,吉香翻身上马,自有随从过来接了食盒,抱拳示意之后,打马扬长而去。
看着吉香他们走远,站在孔璋身后的亲信凑过来说道:“他们才千把人,就敢去碰那万余官军?这伙徐州人还真是穷凶极恶,这不要命了啊!”
“穷?比咱们曲阜富多了,他们不要命?当年几百人可就平了几万流贼,你以为他们怕吗?”孔璋说这些话的时候,看起来神采飞扬。
第二天中午时分,曲阜城内城外各种祭祀都在进行,所谓千年传承总有些别处没有的仪式和规矩,而孔璋管着的庄子里有不少人送过来了各色牲口,拿了银子笑嘻嘻的离开,过了午饭时候,有千余人马出现在这庄外,安静的带走了这近两百头牲口,他们每个人都显得有些邋遢脏污,每个人负重都不轻,在向导的带领下,在曲阜城下兜了个圈子,避开了那些繁华人多的所在,一直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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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山东官军进入兖州府,并沿着运河一步步的向南,关于这路官军的消息也越来越明确,原本以为是一万一千兵马,却没想到足足有一万五千官兵,其中七千都是招募来的辽兵,而且足有两千五百余骑兵,这差不多将渡海逃过来的辽镇骑兵全都搜刮到手里了。
辽镇溃败的时候,各级将佐和亲卫往往都有坐骑,这等人银钱不缺,处于强势,自然渡海也会优先,他们来到山东之后往往过得也还好,但肯定比不得辽镇那般风光,所以没有被赵字营笼络去安置,而是就在登莱两府那边熬着,山东地方不会不管他们,多少会照应些。
这么多人马进军,山东地方上也是下了血本,山东巡抚直接派幕僚去临清州和聊城坐镇,直接就是打开运河码头上的库藏用作军资,虽说这些都是户部存粮,可实际上却是漕运相关各方的好处,敢碰这些就是碰了马蜂窝,地方和朝堂上都有人大闹,不过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有人想要上疏,却被东厂查出贪墨,有人在地方上想要捣乱,却被地方官府掀出从前的旧案,原本司礼监提督太监魏忠贤魏公公虽然专权,可还多少讲些规矩默契,这次很有点撕破脸的意思,大家都是被吓住了,很多阻碍立刻闪开,一切变得顺利无比。
登莱那边储存的大量军资加上运河沿岸的库藏,支撑着大军顺利行进,一路进入兖州府沿着运河南下济宁,直逼徐州的势力范围而去。
这次行军却和从前不同,按说这等由山东本地兵马为主,由山东总兵杨国栋带队的行动,山东本地兵马一定要占据主动,前锋后队都是本地兵马的活计,可这次却不同,这次突前的几个营头都是辽兵为主,而且各方面都很支持,没有在行动上掣肘,也没有在军资粮草上克扣。
如此的安排,让突前的辽兵将领很是意气风发,一共四个营七千兵马,其中还有一千三百余骑兵,共有六个千总和一名游击,全都是辽镇出身的军将,在这支兵马中很有些自成一体的意思,这个待遇让他们很遐想将来。
游击童青山从前在辽*曾经挂过参将的衔头,在朝中也有故旧照拂,本来在登莱镇只能高职低配做个千总的营生,没想到这次官复原职,而且前途远大,他消息比下面的人灵通,知道一个动议,当年曾有在兖州府放置辽镇兵马镇守的意思,如果能做成,那就是个独当一面的参将辖区,等于是有个独立的小局面。
童青山很清楚这个关节,这次如果能大胜徐州贼军,有很大可能留下不走,到时候这富庶的兖州府就成了新辽镇,登莱那边得志不得志的辽镇人物都会过来投奔,到时候实力大了,自然要扩大辖区,升任副将、总兵都不是没可能。
他能想到这个,下面的千总把总们自然也能想到,大家这一路上都是高兴的很,甚至对杨国栋的行军谨慎很不满,觉得应该兵贵神速,快些南下,打那个什么徐州逆贼措手不及。
“老二,你说去年要是跟着徐州人去种地,还能有今天的风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