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马冲昊的眉头已经皱起,闷声说道:“老胡,下面的弟兄们谁也不靠这饷银吃饭养家,可每月给他们十足发下,是咱们的一份心意,咱们实心实意做了,他们才能劲头十足的给咱们办事,你也是南京世代传袭的千户,还在意这点小钱?”
被叫做“老胡”的那个胖子连忙躬身赔笑说道:“却是属下没有想到,这就按照都堂说得办”
脸上赔笑,嘴里说得恭敬,可心里却在冷笑,南京锦衣卫原来就是几个千户做主,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位爷来到,开始时候以为是个京师败落下来的角色,不用上心理会,这位马佥事开始的时候也低调的很,不给他常例,不理会他的吩咐,他也一笑置之。
谁能想到过了两个月之后,这位爷直接刀劈了两个百户,又活活打残了三个犯规矩的总旗,大伙想要和他翻脸掰扯,没想到各人要命的把柄都被他知道了。
这下子从上到下,各个乖乖听令,按说一个指挥佥事,称呼声大人也就足够,可大伙为了奉承,都是按照本管锦衣卫指挥使的叫法称呼,都叫“都堂”,这位马大爷也就这么生受了。
不过这位爷在生发聚敛上的确有一套,以往大家在南京地面上也就是敲些浮食,仗着手中便利做个买卖,可这位京师来的马大爷却善于巧取豪夺,不声不响的已经吞了好多。
南京地面上,富商巨户背后说不得就有通天的关系,大家只是看着眼馋,可这位爷来到后,于脆利索的拿了不少,当时大家还都在看笑话,等着马冲昊倒霉,没曾想这些事都没后患,那些豪商巨户不是不敢出声,就是背后靠山倒了,泼天一般的财货白白就便宜了马冲昊。
有这样敛财的本事,南京锦衣卫上上下下心动的不少,颇有人投靠过去,跟着一起发财。
如此手段行事,马冲昊来了南京一年不到,就已经把南京锦衣卫三个千户牢牢抓在手里,几个管事的锦衣卫千户对他恨之入骨,可面子上的恭敬不少少了一分,交办下来的差事也不敢马虎,唯恐被找出毛病收拾了。
虽说文官对厂卫势不两立,可兵部、户部拨付给锦衣卫的饷银却没太多的折扣,加上历朝宫里都给贴补,所以锦衣卫拿到的都是足额的粮饷。
不过这足额粮饷发到下面来,南京这边的常例是千户们拿走三成或四成分润,其余的挪去做生意,延后两个月再发,马冲昊一来,这规矩就给改了,几个千户虽然恨得牙痒,没奈何下面的校尉、力士、甚至小旗、总旗都拥护的很,也只能乖乖听从。
但要不要是一回事,给不给则是恭敬与否,南京锦衣卫右千户胡会功在官场上打滚这么多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每次都要不厌其烦的问问。
听到马冲昊这么讲,胡会功知道这次还是照旧,不过这件照旧的事情却不是他来的目的,马冲昊自然也知道。
“还有什么事?”马冲昊抿了口黄酒问道。
千户胡会功心里骂了句“蛮子土棍”,面子上的恭谨却不少一分,只是在那里说道:“年前凤阳那边的余公公托廖公公找咱们帮忙,说要去徐州那边查个案子,当时派过去两个校尉,可现在还没见回来,也不知道这两个兔崽子是出了什么事?”
“就算厂公指派咱们做事,也要找到都堂才行,廖公公怎么就能使唤得动咱们?”马冲昊冷声说道。
“都堂莫怪,这南京城里,廖公公他老人家最大了,公爷都赶不上,他老人家一句话,咱们也不好不给这个面子。”胡会功于笑着回答说道。
有明以来,锦衣卫建立最早,是天子的亲信武臣掌控,不过后来用的不顺手,又用太监们建立了东厂、西厂、内行厂一应机构,西厂和内行厂存在时间很短,东厂则是长存,这些衙门都是调用锦衣卫官校做事办差,而且因为更得天子信任,权势远远压过锦衣卫。
不过,权势远远压过归压过,锦衣卫这套体系却始终没有乱,想要用锦衣卫的人办事,就必须通过锦衣卫的人来指挥。
即便是东厂督公这等权势熏天,内廷中排行次席的大太监,也只能指挥东厂所辖的锦衣卫办事官校,不在东厂管辖范围内的锦衣卫,则必须通过锦衣卫都指挥使或者其他锦衣卫军将指派。
这廖公公是南京镇守太监,算得上南京甚至江南头一位的大佬,可他对锦衣卫同样没有统辖之权,如果要指派做事,也只能用人情托付来进行,直接命令是不成的,不过,南京锦衣卫这几个千户都是人情精熟,帮大佬个忙顺手就做了,谁也不会认真。
胡会功当然不愿意说这个事,锦衣卫这边超编很多,可不上差的更多,大家也懒得管,但马冲昊来到之后,大事上抓把柄,小事上挑毛病,这名册点卯的事情也被捡了起来,谁手底下有不上差的,那就是个不大不小的错处,记在账上整治。
南京锦衣卫的千户们自然明白这是马冲昊打压他们几个,可如今已经没有抵抗的能力,只好尽可能做的周全,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开革了十几个人之后,南京锦衣卫上差没有一丝差错。
“当时都堂还没来,这两个小子走了后就没音信,其他人惫懒,也没有人提起,属下这边也糊涂就这么忘了,今日整备发饷的名册,才看到这几个月都是他们两个家里人代领,心下惭愧,也知道这事不妥,所以来和都堂请罪,请都堂拿个处置的办法,卑职有错,甘愿受罚。”千户胡会功说得恭敬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