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沉声道:“妄议查核之事在先,诸位,还是先行议定此事罢!”
奕訢恨声道:“谣传移民倒毙半途者,杀无赦!构陷杨格、依克唐阿贪墨者,流三千里!虚报杨格违制逾规者,充军发前锋!”
说道此事,皇帝早有杖毙妄言之臣的先例,太后也没出声,牺牲品都抛出去了,那就只能任人宰割喽。昆冈、麟书无言,翁同龢自然不会有意见,倒是心有所虑的李鸿藻说:“恭王爷,是否重了一点?”
李鸿章也有计较,此时不能置太后的脸面于不顾,自己的位置还不够稳当,还需要帝后之间的力量相持下去。科道给事中们虽然算不得什么重臣,可这么一打压,今后往颐和园去的人就更少了。前番是车马寥落,难不成要搞到门可罗雀?
“恭王,确乎重了一点。谣传者杀无赦倒是极为恰当,国策岂容儿戏?谣传一出,流民们畏惧旅途而抵死不发,迟早酿成巨变,危害社稷。构陷者流三千里......三千里可是除却皇上特旨相召,永不叙用啊!一千里吧,今后还能争取一个出身,留他们一条路,让其好生反省,说不得还能为大清国中兴大业出一份力。虚报逾制者,降职罚俸就是了,毕竟杨格是住进了那宅子,那宅子也确是五间门脸儿,只是多半充作军用而已,实论之,倒算不得虚报,而是所报不实而已。诸位看,如何啊?”
麟书急道:“李中堂所言甚好,甚好。”
奕訢猜到李鸿章有回护后党的用意,却又不能为这等小事就撕破脸皮,打破好不容易取得的联手之势,乃微笑点头给个面子。
昆冈更是忙不迭的点头,甚至还有些糊涂的给李鸿章投去感激的一瞥。
翁同龢已经察觉出李鸿藻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内心有些焦急,也有些乱了分寸,再说处置办法也算得公允,认了吧!
“第二事,移民的银子。”李鸿章悠悠的说了,特意看了翁同龢一眼。出洋名单倒是没人提了,日期也暂时定下来了,可翁某人在户部的事情上还是有些不灵便。早前,李鸿章也想整治绵桓,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登上首辅大学士之位,眼界不同啦,绵桓不能搞下去,还得让这人给翁某人上眼药。不过,若绵桓不识相,继续卡杨格的银子,那就对不住喽,就算老佛爷出面也保不住你啦。
翁同龢一愣,旋即明白李鸿章用意。
移民的银子给不给?国策啊,肯定要给。夏解已经送到户部入库,除了冲入内帑、补去年太后拨出战费的五百万两之外,还有一千三百万两。俄法德三国担保本年度付清即可,那么就可以指望秋解、冬解的银子,此时,再不给盛京将军衙门拨付移民款项,上下都说不过去了。
可是,拨出去银子就坐实了一个事儿。移民实边中开办工业是朝廷既定决策,杨格即便有违规之举,也是执行中过于操切,当不得大罪。对此,翁同龢倒也愿意接受,他不能接受的是——开办工业的银子,倒成了北洋利用张翼的中兴公司向关外伸手的助力。
“五日内,户部可拨付盛京二百万两移民款子。多的,没有了。”
李鸿章又问:“翁中堂,前番海军经费借支给盛京将军衙门的三十万两呢?”
“秋解,秋解吧?”
李鸿章笑道:“好,秋解就秋解,两千多两银子生息,鸿章还承当得起。诸位可以当个证人,届时要替鸿章做主啊!”
翁同龢急于脱身,一是要私底下找李鸿藻问个明白,稳住这位协办大学士,勿要被太后趁机拉走;二是要问问皇帝本人对杨格的处置意见。
皇帝如今是越发的强势,也愈发的倾向于洋务派了,很多事情似乎就是皇帝和恭亲王商量着办的,身为帝师,已经摆不脱帝党身份的翁同龢必须想办法参与到皇帝的机务中去,否则,边缘化甚至出局是迟早的事儿。
殊不知,翁同龢刚刚回到府邸,就得报有人持杨镇台的帖子求见。
谁啊?南海康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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