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还算恭顺的儿子,奕訢长叹着起身,抚着溥伟的头,面露慈爱之色道:“老佛爷那里的亏,本王吃过不少,是决计不敢再相信了。当今皇上年轻有为,皇权在握,诸事都在预料和把握之中。咱们也就省了那些心眼子,好好做一回臣子,别给溥伟招来无妄之灾。”
“儿子记下了。”
恭王府大门洞开,在两排灯笼的引导下,两乘团龙轿子一前一后离府,行到路口处分开.......
贤良寺,西跨院的后堂书房里,李鸿章召集了陈鼐、于式枚、罗丰禄和从天津送解银子到京师户部衙门的盛宣怀,会商杨格刚刚发来的电报。
榆关这份电报的措辞很直白,也有很多字眼儿引人深思。
第三极,杨格建议老中堂以第三方斡旋帝后之争的方式联合中间势力,形成第三极力量向帝后双方施压,暂时平息争斗。结果当然是三方利益作出妥协,立正裁掉多余的军机处,以大学士内阁和督办军务处为全国政、军中枢。如此,后党安排在军机处的那些“停值”军机就失去了作用;皇帝新挑选到军机处行走的刚毅、钱应溥等人也无法参与中枢事务;李鸿章以斡旋帝后之功谋取武英殿大学士之位,为内阁首辅大臣,则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至少在目前而言,有杨格在皇帝和李中堂之间联系,使内阁中帝、淮联合力量能够压制后党的守旧势力,形成相对积极、有效的国家决策机制。
北洋诸人,当然愿意看到此种结果,如果真能实现,则北洋在国家政治中的地位又上一台阶了。不过,谋大事不能尽想好的一面,还得想坏的那一面,更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能否承受坏的结果、保住和享受好的利益?
就个人情感来说,李鸿章深恨翁同和。就是这位帝师、户部尚书、军机大臣,花费五百万两银子给皇帝办大婚,却舍不得划拨四十万两银子给北洋水师增添快炮;清日矛盾一起,又是翁同和积极主战,却屡屡在中枢胡乱建言瞎指挥,还尽搞出一些钱粮调拨的掣肘事儿,甚至引湘军压淮军......分明啊,翁同和就是想借日本人的刀杀了李鸿章呐!
杨格此议,结果会是李鸿章从后党转为与皇帝合作,将在内阁制中与翁同和共事。
恩相愿意吗?这......是幕僚们三缄其口的原因之一。
幕僚的心思,李鸿章自然能够理会,等了会儿,先开口说道:“听说,世铎明儿廷议要奏甘军和武毅军换防的事儿?”
闻弦歌而知雅意,太后既然想挑起淮军跟甘军的矛盾,把刚刚开始整编的武毅军调到不毛之地的甘肃去镇压叛民?替回甘军来对抗皇帝,却让老中堂继续赋闲下去,背那黑锅子?那......咱们还等啥呢?!
盛宣怀说:“恩相,明日廷议索性就去听一听,看一看,哪些人能够拉拢的,下来我们几个再分头去找。我们的招牌事先不可亮明,还得等鹬蚌争得激烈了才能下手。不过,得提防着皇帝或者老佛爷互相下死手,辛酉年前车不可不防。那一年的荣禄是亲军营翼长,现在更是九门提督,还有袁慰亭帮忙整军练兵,方便呐。”
“此事还需知会刘制军。杨格崛起,淮军声威大振,老湘军竹篮打水一场空,刘制军好不容易认清局面欲与中堂联手,这事儿不能少了他们。”陈鼐见李鸿章微微点头,索性继续说道:“别的不说,其他人咱们可以不管,拉了老湘军一体,就是杨格所言的第三极。”
“嗯......”李鸿章再次点头表示赞许,却又沉吟片刻,说:“此事可以知会刘制军,却不能从贤良寺去,而得从杨致之的榆关,经李光久而去。”
对啊,淮、湘联手,最后会生出一个问题来,谁去出面当首辅啊?如果这事儿不是李鸿章出面办理,而是杨格通过李光久知会刘坤一,许诺老湘军在两湖、两江的地位稳固,未必不能争取刘坤一的配合。
戏还没有开锣,两家大佬就碰了面,一个不好就是僵局。
“恩相,恩相,不好啦。”李逢春匆匆而来,在门外禀报:“武毅先锋军的人带着电报机闯了内城门禁,给东城巡防营抓了。据说,咱们领头的是个连长,叫凌厉。”
“再探。”
“辄!”李逢春应了一声却没动。
李鸿章将手中捏着电报纸恨恨丢在地上,沉声道:“荣禄,你是当真要挑破那层窗户纸儿啊!杏荪,明儿一早你就过去步军统领衙门要人。告诉荣禄,逼人太甚的事儿少做一些,看好自己的那六百人吧!多管闲事,没有好结果,就这么说!”
“恩相,恩相息怒。”李逢春打千道:“消息是巡防营的人传来的,那人叫汪方贵,以前就在千总英善手下,前些天才调去整训。”
“赏银十两。”
“汪方贵说不要银子,只想去榆关第一师当差。”
陈鼐低声道:“恩相,此人大有用处。”
李鸿章也是此般想法,向陈鼐递了眼色,陈鼐跟着李逢春匆匆出门去找汪方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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