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在座诸人都不知道,陈鼐也不可能说起:他有个大哥,大哥有两个儿子,一个中了秀才却不务正业,巴巴地投军了,曾经混到七品辽东淮军前敌营务处提调的职分;一个在老家经商。两兄弟真正地把书香门第的脸面都丢尽了。
李鸿章也有此担忧,不管杨格在他心里是个啥模样,如今的淮军体系需要岫岩的胜利,需要武毅军在岫岩立足,改变战局的不利态势,为和谈争取有力的砝码。故而,个人好恶必须暂时丢在一边,该当全力支持的还必须全力支持。
“另电周馥,遣袁慰亭专力武毅军补给。”
“嗯.......咳咳!”年约五十,脸型方中见圆,略显富态的三品海关道盛宣怀假意咳嗽了几下,他心中自有本帐,觉着老中堂对杨格应当再爽快一些。
官员、官办商人、官商,随便什么帽子都改变不了盛宣怀在李鸿章洋务运动中核心力量的本质。在他看来,淮系的根本在北洋,北洋的根本是洋务,洋务的根本是军工,军工服务的对象是军队、是淮军,淮军是拿来打胜仗而非打败仗的!打胜了,队伍可以壮大,大家伙儿还可以向朝廷要价!要地盘!要官帽子!就这么简单!湘系也好、权贵也罢、还有那些清流们,他们要嚷什么“重振湘军”、什么“汉人肥满人危”、什么“革除弊端、洋务公开”等等,让他们闹去!
淮系手里有强军,有能打胜仗的强军,就有一切!有些时候老大人和众人会因为方方面面的事务纠葛而偏离了本质,盛某此时不出声提醒,更待何时?
从朝鲜开始,淮军节节败退,李中堂在天津、在朝廷里给那些将领们不停的擦屁股,眼看着连自己都要陷入方方面面的责难中了。前几天,不就有人上奏弹劾中堂了吗?
可战场上还在败仗,眼看就要无法收拾了。此时,聂士成手下出了一个姓杨名格字致之的年轻人,奇迹般的帮助依、聂两军连打三场胜仗,此时又带了武毅军奔袭三百里外的岫岩得手!老盛对此都要禁不住“哇”一声表示惊讶、惊叹、惊喜之情了,可中堂大人怎么着还要按住草河堡捷报那事儿不发呢?难道,杨格此子不是淮系中的新锐人才?即便现在不是,为了北洋的未来,也要努力地收其心,让他变成淮系的新锐人才。
李鸿章和盛宣怀是相交多年的主从,盛某不好当面说一些话,这么一咳嗽,中堂大人转头看过来时眼神一交流,妥了。
“赶紧的,明儿就把草河堡那折子递了。”李鸿章向陈鼐说了这么一句,耷拉下眼皮,似乎困倦了,可众人没有要走的意思。跟在中堂身后这么久了,他们知道中堂兴许就快作出重要的决定。
果真,李鸿章沉思良久,突然睁开双眼,眼神、面色之间竟然有几分矍铄。
“玑柱,不急,明儿先打电报给军机处请旨,这副老身子骨也得动一动,去拜一拜年轻的圣上不是?一并把递折子的事儿办了!诸位,没事儿的话,散了吧。”
李中堂要挟武毅军得胜之威进京面圣了!
这才是应付权贵、清流和湘系三方面联手盘诘、打压淮系的有力正道。中堂大人不能老是在天津坐镇指挥战事,帮着六王爷办理外交,却任由朝堂之上那些人指手划脚、暗中下绊子甚至指使一些小丑公然跳出来上书弹劾大清国的中流砥柱!
武毅军岫岩之胜,不仅仅是军事胜利,还应该替连战连败的淮系挽回一些政治上的颓势,解决一些难题。
淮系在上海有办理洋务、外交的马建忠传递消息,朝廷在上海有道员、知县等官员,他们看到《北华捷报》的消息后也没闲着,也是一通电报打到京师,只不过,因为有线电报线路要经过天津中转,朝廷里的一些人得到消息比直隶总督要晚了两个多小时。
京城里各方势力已经为“武毅军收复岫岩”的消息而震动,杨格却是等到冯国璋从青苔峪堡赶到岫岩城,汇总了1、5两营的战报后,才派出报捷快骑,于1895年1月6日凌晨赶到海城北面的耿庄子。洋记者们在旅顺能够得到的消息有限,杨格具体的战报还将随着依克唐阿和聂士成的折子电报天津和京师,引起一番真正的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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