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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同和年已六十有四,早已疲乏,偏生光绪对永山嘴里的“辽阳东路战事”兴趣盎然,好比当年那顽童缠着年少侍卫讲吉林长白山里的趣事一般。翁同和频频向永山使眼色,永山看到了,可没办法啊!年轻的皇帝不住地提问,不住地催促,做臣子哪能不答?
捱到半夜,翁同和实在耐不住,告退而去。
光绪更似解除了一道禁制一般,令小春子拿了一堆陶瓷小人儿出来铺在地上,要延山将赛马集堡之战和收复连山关、细河河谷之战演示出来。
“......得了高地上杨大人的旗号和牛角号令,奴才率900骑猛然杀出,日军50余骑迎上,两队相错的倏忽间即被全灭。900马队分成三股直插细河边、三庄子高地南、西南,将倭鬼子的步队截成三股,还有蒙古旗员巴哲尔率一小支马队追击遁入山岭之日军流散。马队在日军阵中冲杀了三个来回,未几,武备生哨长杨骐源率炮队到,两炮轰出,河岸顽抗的日军终于崩溃。是以,细河河谷之战我军全胜。”
“杨格......巴哲尔.......杨骐源.......”光绪小声念叨着几个名字,奏章里的细河大捷只是文字,此番经由军旗推演和亲身战场的永山绘声绘色的这么一说,光绪总算了有了些切身体会,对那些人建立的军功也有了全新的看法。
永山垂手而立,静静等候。
“有人......迫着朕与倭国议和,还以海城之陷落弹劾侍郎志锐。当初,就是这些人主张从朝鲜撤兵,不予日军接触对战,也是这些人在更早前的时候夸赞北洋舰队如何之好,乃是亚洲第一强的舰队,又夸赞淮军如何之精锐,堪与德意志国陆军比肩。朝廷每年花费了许多银两举办机器局、购置新式军械、以新法编练八旗、绿营之练军,结果却是......丧师失地!现在倒好,北洋舰队在威海卫就是不出港,说什么白煤缺乏、合用炮弹缺乏、合用精钢缺乏以致战损舰船无法修补、无法行驶、无法出战,他们这……这是给朕设了一个套,无非就是想请老佛爷出来垂帘听政嘛!哼哼!偏不!朕偏不听他们的,战是朕力主要打,就要继续打下去,打到底!永山,你说,朕该怎么把这战打下去?”
终于,深夜召见侍卫领班的真意漏出来了,甚至于召回永山升任侍卫领班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尽管年轻的皇帝话语里还有一丝丝孩儿气,却把意思真真切切地传递给了新任侍卫领班大臣。
皇帝要打,太后要和;皇帝要继续亲政,太后要祭出“垂帘听政”的法宝;皇帝要保志锐和他的姐妹瑾妃、珍妃,太后却将志锐解职之后远远地打发走,又将二妃将为贵人......如今的永山,已经不可避免地身处帝后矛盾的旋涡之中,避之不及,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皇帝此问根本无需永山来回答,一旦回答,永山头顶上就戴定了“帝党”的帽子。不过,从战场上回来的永山与紫禁城内的皇帝之间有一个共同点,即把战场打下去!
从思想深处出发,忠君是必须的;从辽东战事出发,永山也主战,因为他觉得有了杨某人这个法宝,就可以接二连三地在战场上创造出奇迹来;从情感上,永山清清楚楚地记得儿时光绪的模样,不管怎么说,圣上急召以前的侍卫回宫,召的是永山而非其他人,更非那个丢脸的倭横额。期间有战功的考虑,也有感情因素吧?当然,永山背后有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和军分统寿山,麾下有两万可战之军......拉住永山几乎等于把依克唐阿、寿山也变成帝党!
恐怕,给圣上出主意的翁同和、李鸿藻就是这么想的吧?否则,那清流领袖怎会如此待见一个从三品的侍卫?
“启禀圣上,奴才德才鲜薄,却也知道两国既然开战,就务必要倾尽全力决出雄雌,奴才当提刀上马,为大清国江山永固冲锋陷阵。只是,圣上问奴才如何把战打下去,奴才却无能回答圣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事,奴才实在做不来。”
老实人,猛将。
光绪见多了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见多了那种谈起军事就滔滔不绝,一旦战事失利就素束手无策之人;也见多了那种故意摆出老成持重、忠心忧国的样子,却在社稷危难之时拿不出一点实际办法的人;还见多了那种凡事都会去指手画脚、评点一番,待到他去做,却连门儿都摸不着的人......朝堂之人,林林总总,千奇百怪,不一而足!倒是永山这种人着实少见,不懂就不懂,做不来就做不来,咱冲锋陷阵跟倭鬼子拼命就是了!哼哼,让前面那些人上前线去打战?对,就该发配那些家伙们去前锋效力!
脑子里戏谑地想着,光绪却知道,自己的想法行不通,自己根本没办法命令那些讨人嫌的家伙们去拿枪打仗。后面有太后老佛爷皇爸爸,前面有廷议有军机有总署,此时的皇帝还真做不了多少事儿,只能在清日之战中维持主战形象,也维持皇帝本人的那一点点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