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沛感受到他越来越不安分了,一时大意竟然脱了手。
顾城得到解脱,往前一扑直接抓起地上的菜刀。
薛沛想着再将他抓回来,奈何这家伙就像是入了水的泥鳅一下子就溜走了。
程景祁一如往常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双手握着刀自以为很厉害的男人,冷笑一声,“没用的废物。”
顾城哪里还受得住这样的刺激,顿时脑热竟是将刀面朝向了讽刺自己的男人。
程景祁是料定他不会对自己出手的。
然而,他忽略了一个怒火冲天状态下男子的镇定程度。
“老板,小心。”薛沛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身体本能的朝着老板扑过去,却是为时已晚。
顾一晨瞪大了眼睛,她是怎么也想不到程景祁会岿然不动的等着被人砍。
他今天出门的时候脑袋被门夹了吗?
程景祁低了低头,看着从自己肩膀上涌出来的血,再将目光投掷到近距离跟自己面对面的男人,身体先是一阵麻木,随后一股剧痛占据了他的所有感官。
顾城也是顺利的清醒过来了,他眨了眨眼,瞪了瞪血流如注的伤口,整个人都失去了反应。
“啊。”顾大婶抱头大叫起来。
顾城这下子完全醒了过来,他不敢置信的往后退了几步,手上还染着对方的血,有些烫,有些艳。
程景祁嘴角抽了抽,眼前一黑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薛沛扶住老板的身体,捂住伤口,轻唤着:“老板,老板,您怎么样了?”
程景祁眼皮都开始翻白,他提着一口气,然后呼吸一松,完全的晕死了过去。
医院里,手术室的灯光略显的有些刺眼。
顾家一家老小都坐在家属椅上等待着消息。
薛沛身上被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迹,他颓废的靠着墙,整个人都进入了入定状态。
“一晨,你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顾母见她面无血色,轻声的询问了一句。
“我不饿。”顾一晨瞥了一眼旁边不吭声的薛沛,走上前,“顾城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他现在是谋杀未遂,法院怎么判就怎么办。”
顾一晨道:“当时那种情况,一般人都会躲过去的。”
薛沛自然的听懂了这女娃娃的言外之意,如果是正常人肯定会直接躲开,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家老板会站的死死的等待对方一刀砍下去,他难道是为了故意拉拢顾一晨而演了一出苦肉计?
顾一晨再道:“伤口有点深,如果顾城再准一点,怕是他的一条胳膊都没有了。”
“可能老板以为他只是威胁一下自己,没有想过他会砍下去。”薛沛只能这么解释着。
“一个人失去理智的时候,是不会做出只是威胁的行为,程先生应该是太自信了。”顾一晨毫不留情的戳穿了这层纱。
薛沛尴尬的轻咳一声,“顾小姐,咱们看破不说破。”
顾一晨将手绢递给他,“擦擦吧,你身上都是血,今天也得感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恐怕躺在手术室里的人是我们一家人了。”
薛沛有些受宠若惊,“顾小姐客气了。”
“虽然当初我大伯大婶他们来家里闹也有程先生的一半原因,但我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那些过往的事过去就当做翻篇了,以后我们就是坦诚相待的合作伙伴了。”
薛沛准备擦手的动作一停,哭笑不得道:“我们老板也是有欠考虑,当初也没有料到你大伯他们一家子会是这种蛮不讲理的人。”
“我说过了,过去的事咱们就不用再提了,我相信程先生是真心实意待我们,我也会全力以赴的协助他。”
薛沛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家老板这伤没有白受啊。
“咚咚咚。”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打破了手术室前的安宁。
阎晟霖大概是刚刚结束任务,脸上手上都是油彩的跑了过来。
薛沛承认自己每一次看见这个男人时都会莫名的心虚,可是是潜意识里总怕他会不留情面的也给自己一拳头,想想他那个沙包一样的拳头,怕是得当场打断自己几根骨头吧。
阎晟霖气喘吁吁徐的站在了顾一晨面前,从上往下的打量了好几遍,见她真的是相安无事之后,才稍稍的放心了下来。
顾一晨愣愣的盯着他的那张大花脸,道:“你从哪里赶过来的?”
“我一得到你家里出事的消息就过来了,有没有伤到什么地方?”阎晟霖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顾一晨走向消防通道。
阎晟霖急忙紧随其后。
消防通道处,光线有些昏暗。
顾一晨朝着他伸出手,“有烟吗?”
阎晟霖皱了皱眉,“小丫头片子学什么抽烟?”
顾一晨靠着墙,“我今天有些乱。”
“被程景祁感动了?”阎晟霖不开心的站在她身旁。
顾一晨摇头,“我恨不得顾城再下手狠一点。”
“……”
“我是被吵得。”顾一晨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程景祁不愧是程景祁,自以为是到真以为全天下都得把他当成座上宾,今天这一刀都是自找的。”
“我虽然不了解过程,但我听说是为了救你们——”
“他是站着不动等着被砍的。”顾一晨冷笑道,“像极了苦肉计。”
阎晟霖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他故意被砍的?”
“我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评估他是不是个正常人,但我觉得他当时是太自负,以为顾城不敢砍下去。”
阎晟霖也懒得理会第三人是好是坏,他只知道自己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差点吓破了胆。
顾一晨没有听见他的声音,扭头看了他一眼。
阎晟霖突然抱住她。
顾一晨愣了愣,“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事,就抱一抱。”
顾一晨尝试着将他推开,“男女授受不亲。”
阎晟霖脸上涂着油腻的油彩,整张脸也是脏的不成样子,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双手捧住她的头。
顾一晨摸不准他想做什么,蹙眉道:“你这样子似乎有什么企图。”
阎晟霖镇定了下来,松开了对她的钳制,继续靠着墙,“我刚刚的确有一点企图,想亲你的企图。”
“……”
“可是我忍下来了,你还小。”阎晟霖笑了笑。
顾一晨脸颊有些泛红,她移开目光,“我应该过去了,毕竟他在名义上也算是我们一家人的救命恩人。”
阎晟霖抓住她的小手。
顾一晨低下头看着他的手,“怎么了?”
“要不你亲我一下?”阎晟霖把脑袋伸过去。
顾一晨推开他的头,想着要保持一本正经却依旧有些语无伦次,她道:“你这样子像个臭流氓,我、我不会让你有机可乘的。”
说完,她便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阎晟霖独自留在了消防通道里,他望向窗外的一轮明月,掏出烟盒,点燃一根烟。
夜色朦胧,周围早已是一片宁静。
羁留室里,顾城被单独羁押着。
刺眼的灯晃得他睁不开眼,他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些沉重,好像来人正穿着很厚很重的鞋子。
“咔嚓”一声,羁留室的铁门徐徐打开。
顾城想要看一看是谁来了,却被强光照的睁不开眼。
忽然,光线被移开。
顾城揉了揉眼睛,这才看过去。
阎晟霖抬腿放在椅子上,烟头已经燃烧的差不多了,点点猩红在暗暗的房间里一闪一闪。
顾城不认识这个人,不安的多看了几眼。
阎晟霖抖了抖烟灰,似笑非笑道:“你很有胆量啊。”
顾城忙不迭的求饶着:“我知道错了,我当时真的是一时脑热才会出手砍伤了程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错了。”
阎晟霖没有回复他。
顾城继续说着:“程先生对我们一家都是有恩的,我怎么可能会砍伤他,我怎么能砍伤他?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悔改的,求求程先生放过我一次好不好?我以后当牛做马的替他办事,求求程先生放过我一次好不好?”
阎晟霖笑,“程先生是吗?”
顾城连连点头,“是,我一定唯命是从,我一定鞍前马后的伺候程先生,求求你饶过我这一次吧。”
“可是我并不是因为程先生来的。”阎晟霖将烟头熄灭在桌上。
顾城脸上表情一僵,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目前得罪的人里好像只有一个程景祁啊。
阎晟霖朝着他勾了勾手指头。
顾城没有半分考虑的把脑袋伸过去。
阎晟霖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迫使他的身子更加靠过来。
顾城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正被对方攥在了手里,他求饶着:“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阎晟霖问。
顾城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这个人什么,反正他现在只会这么一句话:“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啊。”阎晟霖突如其来用力一拍,成功的将对方的脑袋扣在了桌面上。
顾城被男人的手掌压制着动作,脑袋撞在桌上的时候,眼前金光一闪,他好像被撞晕了。
阎晟霖将他提了起来,随后直接扔在了地上。
顾城喘着气,“你不是程先生的人?”
阎晟霖慢慢的朝着他走去,似在笑,又笑的有些瘆人。
顾城往后退缩着,“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但我想你应该知道顾一晨是谁。”
顾城瞠目,“你是顾一晨派来的?”
“你知道你得罪了谁吗?”
顾城吼道:“都是她自找的,我就让她给我一点钱,谁让她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不会轻饶了她,我不会放过她的。”
阎晟霖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重重的抵在了墙壁上,依旧是笑靥如花的盯着对方。
顾城被他的笑容吓到了,心里一阵阵发虚,“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是我媳妇儿。”阎晟霖一拳头挥下去。
“咔嚓”一声,好像骨头断了。
顾城倒在地上,犹如死鱼一样动弹不得。
阎晟霖将他翻了翻身,按了按手腕,骨头咔吱咔吱响,他云淡风轻的说着,“听说你是准备砍我媳妇儿?”
顾城虽说动不了了,但身体还是本能的瑟瑟发抖着,“你想要做什么?”
阎晟霖低下身,靠他近一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顾城只觉得眼前闪烁过一阵白光,他仿佛看到了天堂,也只是一刹那,白光瞬间变成了漆黑的沼泽地,他的身体不停的往下坠,最后,掉进了地狱深渊中。
阎晟霖打的双手有些发软,嘴角叼着烟推开了羁留室的大门。
旁边的两名小警员不敢吭声的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那般,全神贯注的处理着自己手里的工作。
阎晟霖哼着曲儿的离开了羁留室。
两名小警员确定对方走远之后才如释重负的大喘一口气,只是他们还没有完全的松懈下来,紧闭的大厅门又被人推开了。
薛沛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两名小警员面面相觑一番,谁也不敢多说什么,继续装聋作哑的处理着自己的活。
薛沛推开了羁留室的大门,血腥味扑面而来。
顾城已经爬到了门口,满脸都是血,他颤抖的抓住了薛沛的手,声音哆嗦着,“救救我,救救我。”
薛沛当真是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原本是想过来好好的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顿,但一见他现在的状态,莫名的竟然有些同情他了。
顾城用力的攥着他的裤腿,“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别打我了,别打了。”
薛沛蹲下身子,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城痉挛性的颤抖了一下,“别打,别打了。”
薛沛轻声道:“谁做的?”
顾城抬了抬头,慢慢的他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是谁,更加委屈的抱紧他的腿,“求求程先生,带我走,把我带走吧。”
薛沛见他噤若寒蝉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顾城疼的嗷嗷嗷直叫唤,“断了,我的骨头都断了,他把我的腿扳断了,然后、然后又接回来了,又扳断了,又接上了,又扳断了,又接上了。”
“……”
“我的骨头可能都碎成渣了,救救我,救救我。”
薛沛知道这个男人的残忍,却没有想过他还能这般残忍,不忍目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