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沛趴在门口处,屏息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听见那一句道歉之后,他的心颤抖了一下。
为什么他觉得这丫头更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啊。
“程先生你让我进去吧,我真的是来道歉的。”顾一晨还在不依不饶的吵着。
“谁在吵?”程景祁被成功的闹醒了,正一脸不悦的瞪着趴在门上偷听什么的家伙。
薛沛轻咳一声,“是顾一晨。”
程景祁一听这个名字断掉的肋骨突然抽了一下,疼的他汗如雨下。
薛沛压低着声音,“她说她是来道歉的,我没有让她进来。”
程景祁双手抓扯着床单,咬紧牙关,“让她进来,我倒要看看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薛沛犹豫着还是打开了门。
顾一晨一张小脸脏的真是好不精彩,估计除了一双眼睛还干净外,她整个人都可以用面目全非来形容。
程景祁刚开始还没有认出这个黑不溜秋的家伙是谁,当她走近之后才蹙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一晨摸了摸自己的小花脸,她道:“程先生,我知道错了,我今天是来道歉的,你放过我的家人,放过他们好不好?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我求求你放过他们,别再来了好不好?”
程景祁斜睨了一眼旁边站着不动的男人。
薛沛也是心有灵犀的看了自家老板一眼。
两人就这么互相不理解的用眼神交流了好一会儿。
顾一晨因为年龄小,哭起来的声音整个人都带着几分孤苦无依的感觉,她道:“我爸妈都是地地道道的老实人,他们不懂这些事,我大哥刚结婚,嫂子还怀着孩子,我知道你这次很生气,所以我亲自来道歉了,你们别再去骚扰他们好不好?”
程景祁朝着薛沛勾了勾手指头。
薛沛凑上前俯下身,倾听着老板吩咐。
程景祁小声道:“你派人做的?”
薛沛摇头,“我没有得到您的吩咐,我不会擅自行动的。”
程景祁看着哭的声泪俱下的死丫头,轻笑一声,“不管是谁做的,这一次真的是帮了我大忙。”
“老板,我总觉得事情有诈,要不我们调查一下?”薛沛慎重道。
程景祁点头,“好,你派人去查一查。”
薛沛转身出了病房。
顾一晨见他离开,立刻着急起来,“你们还要做什么?我都亲自上门道歉了,你们还要做什么?”
“顾小姐,你别急,我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人,既然你都诚心诚意道歉了,我也就既往不咎,我是让他去把人撤回来。”
顾一晨如释重负的轻喘了一口气,“程先生,我知道我年龄小不懂事,很多事都只顾一腔热血,你说的没错,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以后不会再跟你对着干。”
程景祁笑,“顾小姐坐下来说。”
顾一晨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椅子上,大概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坐着的时候都很是不安。
程景祁道:“你别担心,我不会为难你的,口渴吗?要喝水吗?我这里有酸奶,要喝吗?”
顾一晨乖巧的摇头,“我不渴。”
“那吃苹果吗?”程景祁递上前。
“也不饿。”
程景祁还是执着的把苹果递给她,“那麻烦帮我削皮。”
“……”顾一晨面上表情一僵,只得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程景祁躺在床上,悠哉悠哉的说着,“这一次闹出这样的不愉快,不过我这个人大人有大量,就不与你计较了,以后你就是我程景祁的人了,但有个前提,你发现的任何东西都得先给我,当然了,价钱我也不会亏待你,这不算过分吧。”
“程先生你放心,我既然已经放下面子上了你这条船,以后一定不会再和你对着干,毕竟和你合作是百利无一害,我这个人还是挺识时务的。”
“你如果早点有这等觉悟,我们之间也不会有那么多误会。”程景祁啃了一口苹果。
顾一晨将果皮丢进垃圾桶,“我可以去洗个脸吗?”
“去吧。”程景祁心情似乎很好。
顾一晨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脸上的泥巴灰土,当擦干净水渍之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脸,勾唇一笑。
……
此时的顾家别墅显得很乱,整个地板上都是支离破碎的碎片,从院子到门口草地上全是腥臭的猪血,旁边的杂物房也被烧的只剩下一个支架,还飘散着烟雾。
薛沛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置信的跟自己的老板汇报了一下情况,“顾一晨的家好像被人打砸了。”
“真的?”
薛沛不置可否,“附近的邻居说当时听见了噼里啪啦的破碎声,随后一阵浓烟燃起,自始至终都不见她的父母。”
“家里都没有人?”
“好像只有她大哥在屋子里,我看见了客厅里坐着一个人,距离太远,我看得不是很清楚。”
“有查到是谁做的吗?”
“连监控器都被人为破坏了,看来顾一晨是遇到大麻烦了。”
程景祁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这次还真是让我捡到大便宜了,看来对方是给了她十足的教训啊,让她这只小老虎都变成病猫了。”
薛沛放下了手机,转身坐回了车上。
顾家院子里还是浓烟滚滚,但火情已经被控制了。
屋子正中心,男子看着满地狼藉,痛心疾首般锤了锤心口,当时他砸的时候别提有多么的难受了。
都是钱啊,这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啊。
许静蹲在他面前,“那些人好像都走了。”
顾天赐从地上爬起来,“一晨有说什么时候可以让爸妈出来吗?”
“她说等她电话,现在还不能出现。”许静掩了掩口鼻,“一晨究竟想做什么?这么多东西全部砸了,太可惜了。”
“她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目的。”顾天赐把厨房里已经烧焦的锅丢在了地上,打开门窗驱散掉周围的浓烟。
夜色降临,昏黄的路灯下慢慢的走来一道身影。
路边的大树突然一抖,一人从天而降。
顾一晨被跳下来的身影吓了一跳,身体本能的往后退。
阎晟霖靠着树,双手抱着心口处,笑意盎然的看着被自己吓得花容失色的女人。
顾一晨深吸一口气,“你在干什么?”
“应该是我问你在干什么?”阎晟霖示意她往自家方向看一眼。
顾一晨不以为意道:“没做什么,就是想着翻新翻新一下院子。”
“你当我傻吗?你大门口的那些血臭气熏天的,谁家翻新院子会泼猪血?”阎晟霖见她绕过了自己。
顾一晨当时来不及和自家大哥解释什么,只是用着十万火急的声音让他们立刻把家里搞乱搞脏,最好是搞得让人一看就被烧杀抢掠了一样。
她原本以为大哥就是做做样子的砸一点东西,然后把那间没有什么作用的杂物房给烧了,顶多就泼点油漆,却是没有想到大哥会找来一桶猪血,泼的整个家门口都是臭烘烘的。
不过视觉效果确实是震撼,就如同真的被人入门抢劫了一样。
阎晟霖站在她身侧,啧啧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们这里是不是屠宰场。”
“你又跑来做什么?”顾一晨推开了院门。
阎晟霖道:“我刚结束任务就来你这里溜一圈,你猜我都看到了什么?”
顾一晨拿出钥匙,“你看到了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看到你大哥亲自买了两桶新鲜猪血回来,然后泼满了整个院子。”
“……”
“最后再一把火把房子烧了,丫头,你家里是钱多没有地方花吗?”
“跟你无关。”顾一晨推开了门,触目可见满地的狼藉。
阎晟霖当时隔得很远,本以为顾天赐是疯了才会砸一点东西来宣泄一下情绪,却不料,他是把整个家都砸了吗?
顾一晨心脏停了几秒,意料之中的事也是意料之外的结果。
她大哥倒真是把她的吩咐完成的没有一点余地啊。
“一晨,你终于回来了。”顾天赐摸着黑从房间里跑出来。
顾一晨打开了灯光。
顾天赐忙道:“你不是说不能开灯吗?”
“没事,我回来了就可以开灯了。”顾一晨弯下腰脱下了鞋子,“大哥你全砸了?”
顾天赐点头如捣蒜,“你当时说的十万火急,我生怕砸的效果不够,还把厨房里的碗都拿出来全砸了。”
“……”
“一晨啊,咱们家是不是遇到什么大事了?你让我烧房子,又让我砸了这些宝贝,是不是这些东西都不能见人?所以你要我把它们全砸了?”顾天赐这段日子总觉得不真实,他们家好像发达的有些过火了。
以前是朝不保夕,一家人窝在一个猪窝里吃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但心里踏实啊,现在不同了,住着金碧辉煌的大别墅,吃穿用度都是名贵的大牌,但心里总是莫名的虚得慌,好像这些东西都不属于他们,迟早有一天他们所有人都会被打回原形。
“扑哧。”顾一晨忍俊不禁道,“大哥,你胡说八道什么?”
顾天赐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你下午的语气太严肃了,我真怕你遇到什么事。”
“大哥,你别担心,我只是演一场戏罢了。”顾一晨翻找了一下厨房,家里甭说碗了,连杯子都被自家大哥砸光了。
顾天赐这才稍稍的放心,他道:“你没事就好。”
“爸妈呢?”
“他们看着我把你的宝贝都砸完了,跟我生闷气,一下午都没有和我说一句话。”顾天赐指了指二楼的房间。
“这事不怪你,是我让你做的。”顾一晨环顾屋子,“还有水杯吗?我有点渴。”
“有有有。”顾天赐跑回了房间。
阎晟霖依旧靠着桌子拗着造型,愣是一句话没有说。
顾一晨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就说。”
阎晟霖不吭声,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顾一晨被他那满是企图的眼神弄的很是不自在,索性自己走上前,“你说吧。”
“你心里又在盘算什么?”阎晟霖实在是猜不透这丫头的小心思。
顾一晨莞尔,“和你无关。”
阎晟霖笑:“我潜意识里觉得你又要做什么收不了场的事。”
“那你就不必担心了,我有分寸。”
“这就是你的分寸?”阎晟霖指着地上的碎片,“你的分寸当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咳咳。”顾一晨尴尬的咳了咳,说实话她不心疼吗?她怎么可能会不心疼?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心肝宝贝啊,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的珍品?
“叮……”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阎晟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号码,直接拿起手机按下接听,“什么事?”
“来任务了。”还是那公式化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机械声音。
阎晟霖放下手机,“我这几天任务繁重,你别闯祸,知道吗?”
“我在你眼里就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熊孩子吗?”
“熊孩子都比你听话,至少熊孩子不会做危急生命的蠢事。”阎晟霖将手机放回衣服里,“我不在国内的时候你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可以给小七打电话,他会帮你的。”
“我会量力而行。”
阎晟霖突然一把拧住她的脸蛋,“你如果懂得量力那我做梦都得笑醒了。”
“放手。”顾一晨想着扳开他的手,却发现他掐的很紧,但奇迹般的却不是很痛。
阎晟霖道:“你知道为什么不痛吗?”
顾一晨心里有一种很奇特的想法,莫名其妙的竟然幻想起了电视剧里那些男女主的谈情说爱时刻,这个时候男主角会温柔的说,因为我舍不得用力!
阎晟霖笑,笑的如沐春风般惬意温和,他道:“你脸皮太厚了。”
你脸皮太厚了。
你脸皮太厚了!
顾一晨顿时觉得有一股气血从脚底板升到了头顶,她一把扯开对方粗鲁的大手掌,指着大门口,“滚。”
“好勒。”阎晟霖回答的干脆又直爽,转身走的更是潇洒。
顾一晨摸了摸被捏的有些疼的脸蛋,她为什么要用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去幻想一个不正常的家伙?
一定是她疯了,肯定是她疯了。
“喂,丫头。”阎晟霖站在门口处,夜风寥寥,轻轻的吹起了他的衣衫。
顾一晨闻声看过去,男人站在月色与灯光之间,一半暗,一半亮,朦朦胧胧,有些模糊。
阎晟霖笑,笑弯了眉眼,眼中仿佛还晕开了斑驳的星光,有些微闪,他说着:“我怎么舍得用力呢。”
顾一晨承认自己的心脏快了几拍,不是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太温柔,也不是他站在虚实之间给人一种朦胧的错觉感。
而是,他笑的太好看了,那微露皓齿时一本正经的笑,那明眸星辰的两眼中好似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像一双小触手轻轻的挠着她的心脏。
有点痒。
“丫头。”他轻唤。
“嗯。”她几乎是本能的回了一声。
“等我回来。”
一句话说罢,他的身影彻底被黑暗吞噬。
顾一晨站在屋中间,晚风徐徐而来,空气里晕开一股难以言喻的血腥味,她突然听见了钟声。
墙上的挂钟正正的指着十点,一声又一声的敲击声回荡在屋子里。
初见齐伍时,他说跟我回家。
她没有考虑的跟着他走了。
遇见程景祁时,他说我会给你一个家。
她没有怀疑的天天幻想着他们的家。
以前的林相尹想要一个家,谁要给她一个家,她好像就会死心眼的傻傻等下去,哪怕是利用,哪怕是欺骗,她也会一根筋的等下去,最后,等到被抛尸荒野。
“哈哈哈。”顾一晨笑了起来。
赌死物时,她从未输。
赌活物时,她输的最狼狈。
如果,如果再来一次呢?
顾一晨双手紧握成拳,笑声亦是戛然而止。
“好,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