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祁瞧着被拖回来的男人,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翘起一腿,一如既往是那副谦虚有礼的君子模样,他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周先生怎么就走了?”
周成雄一个劲的哆嗦着,他挺着胆子朝着那个男人看上一眼,不知为何,竟是莫名的想起了那晚上他心狠手辣砸死那个女人的画面,惊悚恐怖,仿佛他手上都是红艳艳的血液。
程景祁砸了砸嘴,和颜悦色道:“咱们不紧张,有什么话好好说,我这个人向来都是以礼待人,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周成雄畏惧的低下头,跪在地上拼了命的磕着头:“求求你放过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不知道那晚上出现的人是谁,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对对,就要保持这种信念,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装傻充愣的活着。”
“我会按照你说的做,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程景祁突然一脚踹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周成雄失去平衡往后摔倒,躺在地上还有些发懵。
程景祁消去了脸上那虚伪的笑容,转而变得阴鸷狠戾,他阴测测的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捡起地上的高尔夫球杆,一步一步的朝着男人走过去。
周成雄回过了神,惊慌失措的往后退,求饶着:“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程景祁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目光沉沉的直视着噤若寒蝉的家伙,嘴角微微的勾勒半分弧度,不同于刚刚那礼貌的微笑,现在他的脸上笑得像极了掺毒的罂粟花。
周成雄退无可退,身体抵在墙上,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朝着他挥过来,抬起手下意识的想要挡住。
“嘭。”程景祁一杆子打下,正中对方的脑袋。
周成雄瞳孔一张,头部受到冲撞,有什么东西顺着耳畔流满了一张脸?
他伸手摸了摸,掌心里全是血。
程景祁鬼魅的咧嘴一笑,大拇指轻轻的滑过唇角,他再次挥起球杆。
周成雄动弹不了,如同砧板上的鱼肉惊恐万状的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凶器。
“叩叩叩。”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程景祁面无表情的瞪了一眼打断他节奏的大门,不予理会,继续高高的挥起球杆。
“齐先生,您不能进去。”门口处的保镖来不及阻止,对方人多势众,刚一出现就三下五除二的把他们所有人都给控制住了。
齐伍站在大敞开的门外,兴致勃勃的望着正在打球的程景祁。
周成雄听见了响动声,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拼了命的往齐伍这边爬过来。
程景祁眯了眯眼,一脚将不肯乖乖听话的男子踹开,“把他给我拖下去。”
“不要,不要,救救我,救救我。”周成雄慌乱的挣扎着。
齐伍却是挡在门口处,门外的人是无论如何都进不来的。
程景祁冷笑道:“五爷今天能够大驾光临,当真让寒舍蓬荜生辉,只是还请你做一个有教养的客人,我在处理我的私事时,请你回避。”
“那真是不巧了,这个人,是我特意请回来的。”齐伍大摇大摆的进入了屋子,看了看头破血流还苦苦哀求的男人,再道:“就是不知道怎么就被程先生给请上门了,不得已下,我只有亲自过来,要人!”
程景祁面色一沉,他有可能是着了这个男人的道,他是故意把周成雄放出来的?
齐伍抬了抬手,虽然没说话,但他的那群手下已是懂得自家老板的用意。
两名男子一左一右的将周成雄扶起来,看那样子是准备带走了。
程景祁漠然道:“齐先生可能搞错了,他现在是我的客人。”
齐伍嗤笑一声,“看来程先生是不肯给我这张老脸一个面子了。”
“是齐先生不肯给我面子,带着这么多人到我的地盘来,这不像是来做客的,更像是来踢馆的。”
“这就得取决于程先生肯不肯让步了。”齐伍抬眸,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盛气凌人状态下的程景祁,那种眼神,带着不屑。
程景祁双手不自然的收紧,他道:“想要从我这里带走谁,还得我同意了,既然五爷不肯给我这个薄面,行,我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这个人你不能带走!”
话音一落,门外传来了一阵阵噼里啪啦的撞击声,谁也不让睡,打的如火如荼。
顾一晨进入大厦时,便是看见了眼前这一幕,数不清的人在相互殴打,有不少人已经伤痕累累的倒下了,但又是不甘心的站起来继续打。
程景祁整个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和齐伍是不同领域的佼佼者,都是影响力颇大的人物,虽说他比不上齐伍的人脉,但这些年他好歹跟着林相尹赚足了噱头,也是早就看不惯这个男人的道貌岸然,总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谁都知道他心狠手辣起来有多么的丧心病狂。
今天如果让他带走了周成雄,这家伙似乎也认出了自己,齐伍如果对林相尹没有感情,怕也不会大费周章的找这么一个不足分量的家伙。
只怕他是察觉到了什么猫腻。
现在看来是绝对不能让周成雄活着离开这栋大厦。
门外的人大部分都倒地不起了,只有寥寥几人还在负隅顽抗。
顾一晨确定这些人都失去战斗力之后才不疾不徐的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她推门而进。
程景祁这下子脸色更是难看了,他是料到了这丫头肯定会上门,却没有想到她会挑齐伍也在的时候跑来了。
齐伍有些讶异这个丫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身体本能的多看了她两眼。
顾一晨不打算周旋什么,毕竟瞧出了他们有正经事要谈,为了不耽搁他们谈重要的事,她决定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我父母呢?”她说着,说的毫不避讳。
程景祁转了转戒指,“这件事我们改天再谈。”
“程先生可是大忙人,就算我有时间,怕你也没有时间,你既然要我亲自上门,我便识趣的来了,现在你可以放人了吧。”
程景祁冷哼一声,“我说的条件顾小姐还没有给我答案。”
“程先生恕我直言,你这个态度就不像是谈合作的样子。”齐伍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但从两人的只字片语中也算是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不得不插上一句话。
程景祁没有理会多嘴的齐伍,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
顾一晨道:“五爷说的没错,程先生这样的态度本身就不像是谈合作的样子。”
“看来顾小姐是不肯答应了。”
“我为什么要答应?”顾一晨不答反问,“与虎谋皮,我可不傻。”
“既然这样,那今天咱们就没有什么事可谈了。”
“我父母呢?”顾一晨再问。
“顾小姐可真会说笑话,我并不认识你的父母,又怎么知道你的父母在哪里?”程景祁嘴角噙笑,笑的倒是挺谦虚的。
“程先生是不肯放人了?”
“顾小姐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是合法商人,那些违法的事,我不会做。”程景祁坐回椅子上,满脸都是你奈何不了我的笑容。
顾一晨也是想到了这个男人会跟自己装傻充愣,如果她来硬的直接报警,凭着这家伙的手段,怕是警方还会起诉她诽谤诬告。
程景祁不疾不徐道:“顾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了,你请回吧,我和五爷还有一点私事要处理。”
“老板,都处理好了。”门外,一名男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从容的走了进来。
齐伍站起身,笑了笑,“周成雄我带走了。”
程景祁看向门外歪七竖八躺着的一群人,不甘心的双手紧握成拳,他刚拿起电话。
“嘭。”一颗子弹擦过他的手背。
“啊。”程景祁条件反射性的松开了手机。
齐伍还保持着举枪的动作,面无表情的瞪着跟自己耍小聪明的男人,声音冷冽道:“记住了,有些人你可动不得。”
程景祁心里一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警告自己动了林相尹,还是动了顾一晨?
齐伍将配枪丢给了身后的男子,瞥向一旁不进不退的顾一晨,道:“小姑娘这是要找父母?”
“嗯。”顾一晨点头。
“我可以帮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顾一晨眉头微皱,虽说齐伍这个人不同于程景祁阴狠,但他也绝非是热心肠的大善人,他的条件怕是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利处。
但事到如今,凭她毫无势力的背景想要去和程景祁斗?那无疑就是不自量力。
她顾一晨虽然自负,但还没有自负到认为全天下的人都得给她面子。
齐伍走近,“小姑娘还需要考虑吗?”
顾一晨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这种情况下,她是不得不低头。
齐伍道:“也对,我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人。”
“我答应你。”顾一晨爽快的应了下来。
齐伍大笑了起来,看了眼旁边的大个子,“把人找出来,平平安安的送回家,还有警告某些人,别耍小聪明了。”
程景祁怒不可遏般瞪着男人离开时趾高气昂的背影,最终忍无可忍的一把将办公桌上的所有东西掀翻在地上。
“老板。”薛沛也被挨了好几拳,整张脸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
程景祁气喘吁吁的一拳头砸在桌上,“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老板现在怎么办?周成雄已经被齐伍带走了。”薛沛很是焦急。
“齐伍已经知道了,周成雄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没有意义了。”
“他知道了林相尹的事?”薛沛惶恐的皱紧眉头,“可是他以前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针对林相尹这个人?他现在闹这一出又是什么意思?”
程景祁捂了捂自己的头,他也想不明白,齐伍对林相尹究竟是什么感情?
薛沛有些不安,“他会不会只是找一个借口来对付您?”
“我又没碍着他什么事,他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给我设套?”程景祁否定了他这个想法。
薛沛越是想不通了,“齐伍这个人本身就是扑朔迷离,他的手段简直是令人闻风丧胆,他如果要对付您,我们怕是——”
“我会看不懂这其中的利弊?”程景祁闭了闭眼,“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秋风呼啦啦的吹过泊油路,掀起一片片枯叶漫天乱飞。
顾一晨是知道齐伍说到做到,不过半个小时家里的电话便被人接了起来。
是父亲的声音。
“一晨吗?我们刚刚吃完了午饭已经到家了。”顾父显然是不知道自己被什么人带去了什么地方,只知道他们被邀请吃了一顿价值不菲的海鲜大餐。
顾一晨道:“我知道了。”
齐伍坐在椅子上,饶有兴味的盯着正在打电话的小身影。
顾一晨察觉到对方犀利的眼神,保持警惕的放下手机,询问道:“五爷现在可以说你的条件了。”
“程景祁为什么要威胁你?”
“他想要让我上他的那条贼船。”
齐伍点了点头,“这个想法很不错,毕竟我们都相信小姑娘的能力。”
“五爷言重了,我不过就是小打小闹的运气好罢了。”
“你这可不是单单的运气好,从小姑娘手里出来的东西哪一件不是奇珍异宝又不可多得的宝贝?说实话,如果只凭运气没有实力,就算把真品放在普通人面前,他也只会说一句:这玩意儿真他妈好看。”
顾一晨被逗乐了,掩嘴一笑,“五爷也会开玩笑了。”
“我实话实说而已。”
顾一晨拿起水杯喝上一口水,“我不屑和他同流合污。”
“为什么?”
“我进入这一行自然懂得这一行的规矩,老祖宗留下来的智慧不能被人白白的玷污了。”
“小姑娘这话里可是有话啊。”
顾一晨放下水杯,“他在作假。”
齐伍愣了愣,沉默了大约几秒钟,却是自言自语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顾一晨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本能的问:“五爷在说什么?”
齐伍看向窗外的风和日丽,“没什么,就是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咖啡馆的气氛不知为何竟是变得有些压抑。
顾一晨实在是不习惯这种氛围,忍不住的开口问:“五爷还没有告诉我你想要我答应你什么?”
“小姑娘很喜欢赌石?”齐伍虎头蛇尾的不答反问着。
顾一晨摸不准他的心思,但也不想隐瞒什么,承认道:“挺喜欢的。”
“这周t国有一场拍卖活动,很重大,我想邀请小姑娘和我一起过去。”
“凭五爷的能力,我好像有点多余。”
“我不方便出手。”齐伍道。
顾一晨纳闷了,有什么活动是他不能出手的?
“那块毛料的卖主跟我有点私仇。”
顾一晨忍俊不禁道:“我以为凭五爷的影响力凡是人都会想着巴结亲近,倒是有人反其道而行跟您结怨了。”
“那个老家伙也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毕竟我抢了他太多生意。”齐伍不置可否。
“五爷现在的财力不需要再去掺和什么赌石。”
“那块毛料听说是那个老家伙日日焚香供着,表面飘绿雾,颗粒细腻又均匀,他信誓旦旦的保证着这绝对会解出顶级翡翠。”
“如果真如他所讲,他大可以自己把它解了,何必大费周章的举行一场拍卖会?”
“这家伙就是太精明了,越是刻意的毛料,他越会保留三分戒心,但如果看到我参与了竞争,我想他会立刻反悔把石头抬价买回去。”
“连五爷都肯定这是块好翡翠,想必他真会抱着赌一把的心思解了这块毛料。”
齐伍点了点头,“所以我需要一个在这一行还属于新手的人替我竞拍。”
“我明白了。”
“小姑娘的能力我很清楚,你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决定这块毛料有可赌性还是没有可赌性。”
“五爷抬举了,我不过就是碰巧。”
“就辛苦小姑娘走这一趟了。”齐伍以茶代酒倒满一杯茶。
顾一晨双手执杯,两盏茶轻碰,“我会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