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立言自然恨王竹森入骨,可是听到柳无病要杀他,依旧连连摇头。英租界内不能闹出凶杀命案,这是英国人的底线。何况王竹森不是寻常人物,天津商会的会董遇刺非同小可,搞不好就会让华北局势变得更加复杂。暗杀解决不了问题,相反会让问题更严重,不管是谁都不能乱杀。
再者宁立言心里还有个隐忧:柳无病这个态度到底是真要杀王竹森还是借机给自己示警?蓝衣社知道宫岛的下落,能够杀王竹森也能杀宫岛。对于蓝衣社来说,宫岛显然比王竹森价值更大,曾涛又是胆大之人,会不会想到对她实施暗杀?
柳无病看出宁立言的想法,一阵大笑:“三少不必担心,你那个东洋相好安全的很。上峰有命令,现在的主要工作乃是剿共,对于日本方面采取防范态度,尽力避免刺激日方情绪,不要把事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不说你心里也有数,如今的南京政府根本没力量对日本开战,上次何梅协定的事可是让天津站出师未捷先背了处分,我们这些干活的哪还敢自寻死路?杀几个走狗还行,谁敢动安国军总司令肯定要吃军法。相反,我们现在还得保证她的安全,免得其他抗日团体把她杀了我们跟着挨雷。再说她住在英租界的地盘必然得到英国默许,杀了她英国人不会答应,如果英国政府向南京发难,就连陈老大都吃罪不起。曾涛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件事上自作主张。”
“你们知道就好。可是王竹森也不是个小人物,杀了他不会惹麻烦?”
“王竹森是中国人,影响和宫岛没法比。只要别在日租界杀他,日本人也没法借题发挥。虽然他落水,可终究是在暗中活动。日本人总不能公开站出来表示王竹森是自己的合作者,那样不是自抽耳光?这个哑巴亏他们必须得吃。”
“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可别告诉我就是因为他向宫岛讨债,你就要他的脑袋。吃江湖饭的也得讲道理,欠钱杀债主可不是个好习惯。”
“自从王竹森落水,团体就有制裁他的打算。只不过一直还在等待上峰命令,也希望他迷途知返。如三少所言,一个商会会董不是那么好杀的,只要他及时停步,我们就不动他。可他在汉奸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我们也没办法。上峰已经下了命令,批准对王竹森实施制裁。杀了他也是给其他想要落水的汉奸提个醒,勾结日本人就是这个下场。”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自然就是冀东储备银行的事。我们已经得到消息,王竹森准备拿出一半身家支持冀东储备银行。他的财力你我心里有数,如果冀东得到那么一大笔贵金属,想要打击伪币就困难了。”
宁立言皱皱眉头:“王竹森虽然不是个吝啬鬼,可也不是个拿钱随便挥霍的主。他这么支持殷汝耕又图什么?”
“还能图什么?图自己的前程!”柳无病很有些不屑:“王竹森年老犯官迷,总想在政府里坐把交椅。他现在虽然有一定社会地位,可终归不离商人格局。就算以后日本人用他,也是做商会的负责人,不会让他吃皇粮。冀东自治政府已经答应给他一个财政总顾问的职衔。这个职位虽然不算高,可是身份不一样,伪政府承认他是正式在职的工作人员正式人员。有了这个履历,他就能步入政府体制,成为公务系统的一分子。日后日本人若是占了华北,殷汝耕这个政府肯定要被并进去,王竹森这个政府身份也会彻底转正,他就可以在政府里谋个职位。以他的财力、年龄、资望或许可以再当一次局长也未可知。”
宁立言回忆前世王竹森的死法,差不多也是因为他主动落水又上蹿下跳表现活跃,自身偏又没有过硬的靠山,结果被军统当做出头鸟一枪打死。这一世情况变化,蓝衣社提前动手,结果多半也差不多。
柳无病继续说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王竹森不但出钱而且出力,答应在天津本地推广伪币。他是商会的会董,如果天津商界率先承认伪币有效,接受伪币支付购物,这场闹剧说不定反倒是做成个样子。这种事绝不能出现,必须除掉王竹森!”
“需要我做什么?”
“我说过了,我柳无病这辈子从不坑害自己的朋友,这种事不能把你牵扯进去。你什么都不要做。”
“看你这话说的,什么都不做还算是朋友?再说你们杀王竹森也是为我帮忙,我不能袖手。”
“如果我不幸失手,你逢年过节替我烧纸就好了。”
“这要求有点高,万一我死在你前面不是失信?我别的本事没有,弄个计划再帮你打探些消息总是做得到。行刺无非就是这几条,消息准确计划周详,做得越好就越容易得手,自己也更安全。”
柳无病看看宁立言:“听你这话倒像个行家?跟我搭伙怎么样?我的搭档死得快,没一个让我满意的。”
“既然死得快还叫着我?不怕我的女人跟你玩命?再说,也许咱们上辈子已经当过搭档,这辈子没这个缘分了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