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笔意外之财进账汤玉麟便忍下了这口气,虽然表面上并没把宁立言当女婿看待,可是私下已经和宁立言吃过几次家宴,至少在表面上可以维持个一团和气。
汤巧珍一方面庆幸事情可以和平解决另一方面却又为父亲的态度心寒。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交易品,要么是换取利益上的保障要么就是换取钱财,比较之下倒是宁志远对儿子的态度更让她感动。
宁立言没作声,沉默好一阵才说道:“天亮告辞的时候,你跟孩子他便宜奶奶说一声。让她劝劝宁董事长赶紧去重庆吃辣子。宁董事长年轻时是个人物,如今年事已高斗不过这帮后生晚辈,别逞能添乱。”
“你认为我成了累赘?”
次日天明。杨秘书昨晚就已经告辞,书房内只剩下即将分别的父子二人。虽然委托汤巧珍说服宁夫人,宁立言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当面向宁志远说明。
他心里无数次想过指着宁志远的鼻子说他是个累赘、老朽已经无用,似乎唯如此才能为死去的母亲出气。可是当两人对面时,这话又怎么也说不出口。饶是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早已经不需要畏惧宁志远,依旧是恶语难出,只能拐弯抹角与对方绕脖子。
只不过宁志远的精明并未被时光带走。宁立言一开口,他就听出了弦外之音,勃然变色,手在桌子上用力一拍。
宁立言从小到大并未挨过宁志远的打,可是不知为何,宁志远一拍桌子他的心就陡然一紧,面对刺刀、手枪都不曾害怕的大胆之人,这时却险些从座位上弹起来。
号称儒商的宁志远这时情绪却很是激动,语速飞快言辞铿锵。“我做生意的时候还没你呢!本地商人谁敢说经商的本是在我之上?就算日本人、英国人论起做生意来也不比我高明。在宁家出售产业之前佐藤秀忠和那帮日本商人被我打得多惨你难道不知道?他们连烧工厂、行刺这些手段都用出来,难道还说明不了胜负?你才刚做了几天生意,就开始目中无人,简直是可笑!你做的那些营生,也配叫生意?”
宁立言看着他满头银发和愤怒的神情,破例没有还口。宁立德却不依不饶:“你所有的生意都是靠着人情、关系还有本地的势力才能运营,这种生意和强盗有什么区别?做这种生意能学会经商?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日本人也是强盗,你和强盗用商人的手腕不是自讨苦吃?”宁立言忍不住提醒。
“可是银行不同于其他,尤其是冀东储备银行这种机构,它介于合法与非法之间,国民政府不会承认,可是日本人以武力威胁,宋将军又不敢采取强硬措施,英国人也不会为了国民政府得罪日本人。他们不希望这种银行生意红火,可也绝不允许有人对其采用非法手段,保证冀东储备银行的秩序是必然之事。你难道还能公开和英国人对着干?你手下那些鸡鸣狗盗之徒难道敢在中街逞凶?你准备用什么办法搞垮冀东?组织一群人挤兑?还是找几个乞丐去堵门,不让他们营业?”
宁志远的语气里带上几分揶揄味道:“想要斗垮冀东,只能用商业手段,以完全合规的方法让它关门乃至破产。金鸿飞虽然是个经济流氓,但是论起做生意的手段,依旧远在你之上。在这个战场上,你哪来的资格看不起我?这次较量的主力是商人,不是警察更不是你的帮门弟子!”
“好吧,我承认我经商不如你。”宁立言叹了口气,他在宁志远面前不敢随便胡搅蛮缠,只好吐露实话。“不过我如今也不是单打独斗,乔雪聪明过人而且出身南洋豪门,做生意的本事不比当侦探的本事差,有她出谋划策就算是用正规手段也不怕拿不下冀东。”
“男人做事业总要有自己的主见,自己的女人就算有本事,也不能处处依靠,否则就会被人看不起。我现在一走,日本人肯定会起疑心,就算乔雪真是女中诸葛,也照样成不了事。”
“你只管放心走,我自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宁志远哼了一声:“在我面前充好汉,你还差了点火候!我不是平头百姓,天津现在也还是中国人的领土,日本人不敢把我如何。你少管别人管好你自己就好。从小到大我也不曾教过你什么,如今再教也来不及。只提醒你一句,国家国家,有国方有家,如果没有了国,家必然保不住。你能保住华北,我才能安全,否则就算躲到天边也没用。”
说话间宁志远又把一个红包递给宁立言:“这是我给大宝、二宝的红包,你这个当爹的替他们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