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刀看上去没有章法随意切割,可是当把客体放大为大日本帝国时就能明白其目标所在,从一开始宁立言就是以整个日本为敌,只要是往日本身上插刀子就不算错。
至于这些传单,看上去像是普通抗日团体所为,但是作为被蓝衣社追杀数年的枪下游魂,白逾桓一眼就能看出,这必然是老对头的手笔。文章里把凶手指为蓝衣社算不上冤枉。
宁立言和蓝衣社说不定有关系。按照自己的推测,他如果对日本充满敌意,那么反日的力量就是他天然盟友。把宁立言崛起后这一年时间发生的事逐步推演,越发让他有这种感觉。
沉思了一个下午加半夜的白逾桓感觉脑海里灵光一闪,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这东西或许可以保命,也可以为日本帝国解决一个心腹之患。他的心情变得激动,准备去给老友胡恩溥挂个电话与他分享。
胡恩溥常年和太太住在北洋饭店,自己在天津并无宅邸。可是接连打了两次,北洋饭店的电话始终要不通,就在白逾桓准备拨打第三次的时候,本来只有他一人的报社里忽然响起脚步声。
那是皮靴踩在地面的声音,沉重有力且有规律,对于这种声音白逾桓不陌生,那些喜欢穿军靴的日本军官走路都是这个动静。他放下话机向外看去,办公室的门已经被推开,两个五短身材的矮壮大汉走进,随后走进房间的便是华北派遣军参谋长酒井隆。
白逾桓认识酒井隆,大家身份差异悬殊素无往来,深更半夜忽然跑来报社,更让白逾桓很有些莫名其妙。他连忙行礼赔笑:“参谋长阁下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不知有何吩咐?”
“吩咐么……不敢当。”酒井隆面色阴沉,看了一眼白逾桓又低头看着那张大样。“白先生乃是南次郎阁下的密友,我又怎么敢吩咐白先生呢?我不过是心血来潮,到报馆来坐一坐,不会不欢迎吧?”
白逾桓能感觉到酒井隆言语里的火药味,也知道这种态度的原因。自家米缸里出现老鼠,没有人会开心。自己给南次郎担任密探,就是负责监视本地日本驻军还有特工机构,这一切都瞒着酒井隆他们,天知道有多少秘密被自己看去了。这次小日向的事让自己身份露底,也就难怪酒井隆不高兴。
不过他倒不怎么害怕酒井隆,官大一级压死人,不管中国日本都是一样的规矩。只要南次郎不倒,酒井隆也不敢把自己怎样。当然自己也不能有恃无恐失了礼数,那样南次郎也不会答应。
“参谋长阁下说笑了,您这样的贵客我请都请不来,又怎么敢不欢迎。”见酒井隆目光主要集中于报纸的大样上,白逾桓连忙问道:“这是振报明天的特刊,正准备送印刷厂的。不知是否有不妥之处。”
“很好,非常好!”酒井隆拍了拍手,“南次郎阁下的眼光没错,白先生和胡先生都是宣传方面杰出的人才,你们的报道非常有力量。不过暴徒的恶行远不止如此,你们的报道还不够完全。”
“啊?”白逾桓一愣,宣传是他的本职工作,如果对反日行为报道的不够,便是极为严重的渎职。日本人行事呆板认死理,不会允许手下人犯这种错,酒井隆面色不善,说不定就是为此而来。
对方既然肯来,证明还有转机,白逾桓连忙承认错误:“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参谋长阁下不要生气。请您明示我们还有哪些消息没有掌握,我今晚通宵加班修改,保证明天准时见报。胡兄那里我一直联系不上,不行我就叫洋车去一趟,让他也连夜修改。”
“不必辛苦了。胡先生那里,已经有人去了。”酒井隆的声音很冷漠。
白逾桓心头莫名泛起一丝不祥预感,打不通的电话和酒井隆这句话之间,似乎有什么联系,预示着某种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不等他细想,酒井隆说道:“暴徒不仅在码头枪杀了尚先生,还在日租界实施暗杀,残忍地杀害了胡恩溥夫妻以及白逾桓先生。对于这种行为,大日本帝国绝不会姑息,肯定会让行凶者付出代价!”
白逾桓大惊,连忙道:“参谋长阁下你不能这样,我还有重要的情况要汇报,我刚刚发现一个……”
“砰砰!”
两声枪声响起,那两条随同酒井隆进门的大汉手中各持一支驳壳枪,枪口都在冒着青烟。白逾桓的身体倒在地上,低头看着自己胸前两个正在汩汩流血的弹孔,满脸的惊讶与不甘心。
酒井隆来到白逾桓面前冷冷说道:“南次郎阁下对于白先生为帝国大业所做出的牺牲表示感谢,愿你的灵魂得到安息。”
说完这句话酒井隆转身就走,不再多看白逾桓一眼,那两条大喊则从身上摸出几张传单随手一洒。传单在空中飘飘荡荡缓慢落地。一张传单落入血泊之中,被渐渐浸泡,在其字迹完全模糊前,还能看到上面的字样:“汉奸应得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