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傅会胡同不远的地方就是四面钟。这是一栋有两层灰砖楼房,屋顶设有一个铜制同步自鸣大型日式钟表,四面可见十分醒目。由于钟楼处于繁华路段,年日久其本身的屈辱属性已经渐渐淡化,已经成为天津一座地标建筑。
四面钟楼门口停着一部新款“罗尔斯·罗伊斯”轿车,两个身强体壮的大汉站在车旁边,四只眼睛警惕地向四周扫视。
日本人穷怕了,乃至成为所谓强国之后依旧不改吝啬本色。要求国民崇尚节俭,每个月“自觉自愿”绝食一天,每周“自觉自愿”戒酒一日,牢记昔日苦难岁月,感谢天皇皇恩浩荡让自己过上如今的好日子,顺带节省口粮支持军队。
经济上更是貔貅性子有进无出,坚决反对国民购买外国商品。连红酒、蛋糕都被看作敌人不准购买,像这种昂贵的英国汽车更被视为洪水猛兽。普通日本人敢买这种车肯定被指为非国民承受口诛笔伐,乃至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也只有吉川幸盛这种大财阀的公子可以堂而皇之地开着这种汽车招摇过市,不忌惮任何人的议论。
他此刻就站在钟楼二楼,听着铜钟指针转动之声,面带微笑看着窗外,目光中带着一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从容与傲慢。这是属于吉川家族的傲慢,也是日本人的傲慢。
他们平日里不在意面子,随时可以谦卑样貌示人,鞠躬道歉不当回事。可是一旦认为自己稳操胜券必胜无疑,就会以与之前判若两人的狂妄样貌出现,乃至为了报复之前的谦卑克己,会变得莫名病态狂妄骄纵让人不敢相信这会是同一人。按照中国的老话,这种模样通常可以称作:“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和藤田合作绑架杨敏便是吉川布局的发端,于此时终于可以收尾。通过对宁立言档案的研究,吉川发现这个对手最大的弱点便是舍不下身边红颜,谁如果对他的女人出手他必然不顾一切与之撕杀到底。
当时让刘黑七绑架杨敏,就是存了两手准备。如果成功他会派人给宁立言送去消息,失败就更不用说,总之肯定会把矛盾引到刘黑七身上。只要宁立言想对付刘黑七,迟早就会掉入日租界的罗网。
刘黑七的诡诈骗过了藤田却没能骗过吉川,他参考了刘黑七之前多次反水经历,从一开始就怀疑与藤田接触的“刘黑七”乃是冒牌货。海军在天津的人手不算太多,可是以吉川家族的庞大财富以及财阀势力还是能让他找到帮手,牢牢盯死这伙匪徒的行动。
从刘黑七脱离队伍独自行动开始,便有吉川的耳目在悄悄跟踪,并锁定了他的位置。吉川相信自己能做到的事宁立言没理由做不到,如果他连真正刘黑七的所在都找不到就不配做自己的敌手。
当然吉川也承认自己有败招,因为人手太少导致无力监视七贝勒等人,被宁立言摆脱了尾巴成功策划了伏击李信的行动。不过这也算不了什么,只要最后的赢家是自己,过程中的胜负吉川并不在意。就如同对乔雪的争夺,只要这个女人最后属于自己,她和宁立言之间有过什么也对他没什么影响。
把刘黑七的部下赶出租界,引诱宁立言出手,再在意租界对宁立言实施暗杀或绑架,乃是吉川对藤田的说法,实际根本就没打算按这个计划行事。就像他把藤田派别动队放火的事捅破一样,自己不可能放过宁立言,但也不会让陆军发动对华全面作战的计划得逞。
这次所谓的联合依旧是他对藤田的坑害,陆军马鹿死不足惜,他自己蠢就别怪被坑。让他的人都去意租界也就不会在关键时刻出来坏事,吉川调动了全部人手秘密包围刘黑七藏身地,他相信宁立言会现身,也相信他这次插翅难逃。
当宁立言出现在傅会胡同时吉川已经得到报告,但并没急着行动。现在绑架他和东京那些角头老大h毫无区别,就算日后得到乔雪也会被她看不起。要赢就要赢个彻底,在宁立言杀人现场逮捕他,看着骄傲的乔雪为了救他而主动向自己低头屈服才是最痛快的报复方式。
吉川本人并没打算出面,这会损坏自己一直以来刻意维护的洒脱形象。与敌人把酒言欢如同挚友那才是绅士应有的气派,动手抓人痛打落水狗就失于下乘,不是吉川家族继承人的胸襟。等到宁立言进了监狱,再到自己和乔雪结婚,这中间有得是机会看他失败的样子不必急于现在。
他安排的抓捕队伍既有警察署的日本高级警官也有自己的部下,不管从人数、装备还是作战能力上都处于绝对压倒优势,宁立言就算是天神下凡也不可能逃脱,自己只需要在这里等待好消息就够了。
吉川坚信人与人是不同的,在自己出生之时上天就已经安排了自己不同寻常的一生,凡夫俗子妄想和自己作对,结果都是死路一条。这种想法在他的人生岁月里已经多次得到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