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立言拜访的最后一站则是自己的帮会师父姜般若。因为自己这个老师和国民政府的关系,他平日很少与老师往来,这样不管对自己还是对老师都是一件好事。
师徒两人的关系并未因为这种来往的减少而变得疏远相反倒是更为亲近。姜般若的大红门码头始终保持自主地位没人能动,码头生意也保持红火,固然有巴天庆的支持,宁立言在暗中的帮助也是重要因素。再者姜般若也是帮会里唯一知道宁立言真实立场之人,对于他很少上门的原因心知肚明,师徒二人自有默契。
在名义上姜般若也加入了普安协会,挂名拿饷银,从不曾参与会议更不会为日本人出力。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日本人的底线所在,现在也不会去触碰。固然不为普安做事,也没替南京担当卧底,小日向倒也犯不上为难于他。
在姜般若家里陈梦寒收起了自己媚的一面,拿出了大家闺秀的风范,见礼之后负责给两人泡茶,随后站到宁立言身边,直到姜般若示意才肯就坐。
姜般若看着陈梦寒一笑:“立言好福气啊,能和陈小姐这样的大明星做朋友,将来他要是敢欺负你就来找我,我替你教训他。我这个老师人虽然在帮会里却不是老古板,你看我现在穿的是中山装不是长袍马褂,就知道我是什么为人了。年轻时我也去过巴黎留学,那是个什么地方陈小姐应该知道,辛亥的时候我们就追求男女平等,还想过让女人当议员参与国家大事。虽然这事最后没做成,可我们的志向没变。在我面前,没必要那么拘谨,男尊女卑那套陈腐言论,我和立言从来都当是犬吠。”
陈梦寒点头微笑:“立言没事就跟我念叨您老的英雄事迹,我自然知道老人家的立场和胸襟,有时间还想听您亲口讲讲前朝旧事,我也好长点见识。立言能有今天,都是您老栽培,他好就是我好,就冲这个我也得谢谢您老一辈子。”
“陈小姐客气了。立言这孩子自己有心路有手段更有鸿运在身,能走到今天全是靠自己的脑子、胆量外加上贵人扶持,我这个做师父的可不敢随便居功。就像现在,他这个大手笔,我自问望尘莫及。调动整个天津的混混搜检日租界,到日本人的地盘去闹事,这事情只有他做的成。就算是前清的年月,本地的帮会也没有这份胆量。”
陈梦寒识趣地跑到厨房去,说是要为姜般若烧一桌素菜请老人家品鉴,这是本地新媳妇孝敬公婆的老礼数。姜般若知道用意自然不会拒绝,趁这个机会,也把房间留给他们师徒。
姜般若看看宁立言:“当年吴梅村写圆圆曲,说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本是一句托词,吴三桂乃是边军元戎,军国大事岂是因一女子而定?可是这话若是放到立言头上就恰如其分了,为了杨敏你把日租界的码头都能舍出去。青、洪两门里怕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人物。当初为了这个码头,你可是差点赔上性命,还没捂热就送出去,你舍得?”
宁立言一笑:“师父是读佛经的,舍得二字的体悟比弟子深。舍得舍得,不舍不得。街面上老百姓那句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刘黑七是个狠茬子,不给足了好处,这帮人难免瞻前顾后不敢跟他较量。有这么个聚宝盆放在那,不怕他们不卖命。”
姜般若叹了口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这笔重赏一开,这帮人便什么都顾不得。可惜啊,他们也不想想,自己根本不认识刘黑七,又怎么抓得到人?最后不还是白费力气?要说抓刘黑七,我倒是比他们有把握,毕竟我这有刘黑七在山东的照片。我要是替你看码头,你乐意么?”
宁立言道:“师父您这是拿徒弟开心了。您要想要日租界的码头徒弟双手奉上不用那么麻烦,您老人家本来就看小日本别扭,怎么可能自己去找罪受?日本人眼下肯定不会犯众怒,可是等到事情过去又怎么对付闹租界的,我也没把握/您老人家千万稳当住了,我来既是给师父问好,也是特意跟您说一句,您和我巴大爷千万别跟着去起哄冒险。”
姜般若故意一板脸:“怎么?在你眼里你师父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咱们洪门太行山堂向来没有怕死鬼。我当年孤身一人来天津给北伐军当联络官,被北洋兵抓住也是死路一条,我可曾怕过?”
宁立言连忙道:“师父自然是不怕,不过犯不上。这帮人狗咬狗一嘴毛,咱们在边上看笑话就好。”
姜般若看看宁立言:“老年间皇帝打猎的时侯,便是让猎狗先把猎物驱赶到自己面前,方便自己获取猎物炫耀武功。你这次也是用的打猎的法子,可刘黑七不是兔子乃是老虎,你要留神驱虎容易猎虎难。需要不需要帮手?”
“多谢师父关照,这事是弟子的家事,不劳南京方面操心了。再说陈恭涛的行事手法弟子不敢恭维,这等事不敢找他合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