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随着手下的喽罗渐多,单纯指望这种小打小闹漫无目的的绑架,已经难以支撑。谭青山本人野心也越来越大,不满足只杀
害几条人命,勒索些小钱,想要做几件大案,给自己积攒名声。
他伪装富商勾引云丽英,最早是贪图其皮相,后来便是希望借云丽英的身份为自己做鱼饵,引诱富贵人家的浪荡子或是天津有
名有姓的大老板入局。这等人只要绑了一个,便是一大笔进项,在江湖上也可以扬名立万。
不过这话关系重大,他一时没好说出来。毕家请客的消息,便是在此时传到了他的耳朵。
毕家从登瀛楼找厨子,又从吉庆班定戏,在两处地方早有耳目的谭青山自然也就知道了消息。他并不知道请的何许人也,但是
能让毕家如此在意的必是个财东,当时便动了心思。
随后与云丽英的争吵以及云丽英突然“塌钟”的事,那些喽罗就不清楚,但是宁立言大概可以猜测出真相。必是谭青山要云丽英
牺牲sè相勾引这个财东入局,自己动手勒索。
云丽英当时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个团伙不少秘密,又被谭青山吓住。不敢随便退出,但也不愿意助纣为虐,就只好用这种办法想
要拖延。不想谭青山行事果断,已经扮成了短工混进毕家。
他不知道岩仓的根底,又看到他撒的那些老头票,把他当成了公子哥。他先是借故离开,随后又在外面监视,想找机会动手。
岩仓又酒意上涌的出来,随便就要叫洋车,这等于是把性命送到谭青山手上。
直到动手时,岩仓的日本话,才漏了底细。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反悔余地,只能一条道跑到黑。
从死尸身上找到的除了大把钞票,还有一支南部十四式手枪,更证明这次踢到了铁板。随后云丽英借此事威胁谭青山与自己私
奔,便是自寻死路。
“如果谭青山不曾落网,他还想要做几件大案。他是个天生的罪犯、冒险家、疯子。不但没因为自己闯祸而恐惧,相反因为杀了
日本人而沾沾自喜,认为连日本人都结果了,便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放火烧我的房子,便是个例子。他认为做强盗的没必要
怕警察,相反,应该让警察惧怕自己。只要烧死我,后面接手的人便得为自己身家性命考虑,不敢下力气抓捕他们,这些人便
可以逍遥法外,横行霸道。说到底他们就不懂得什么叫规矩,也不敬畏秩序,靠着自己的蛮力横冲直撞。可以得意于一时,但
是最终的下场肯定不会好。不过这种疯子往往破坏力惊人,这次不抓住他,说不定这帮人会杀进租界里。好在,现在一切都结
束了。”
露丝雅脸上不动声sè,依旧是个听故事的样子,直到此时才轻轻拍起了掌。“非常出sè的故事,我很喜欢。现在我终于明白,是
谁破坏了我们的交易。”她的语气平和,
“在宁先生看来导致这个悲剧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不守秩序?我倒是觉得,正是这座城市的规则导致了悲剧的发生。恕我直言,天
津的风气整体偏向于保守,就连码头上的工人都要分成帮派,没有同乡引荐熟人担保,这种最低级的工作都无法从事。工厂里
的工人绝大多数都来自同乡推荐,自己找工作的人,很难得到聘用。难民走投无路,就只能冒险。是这个城市把无辜的民众推
向了罪犯深渊。”
宁立言一笑,“哦?露丝雅女士似乎读过某位德国名人的作品?”
“我父亲曾经建立过一个大型农庄,想要实现那种理想天堂,并因此破产。他留给我的遗产,便是哪些书籍。现在你所看到的一
切,都来自源自我的勤劳。”
“您真是我见过的商人里,最出sè的一个。”宁立言适当地恭维。随后道:“夫人说得因素确实也是一方面,但是他们不懂得遵守
秩序,不敬畏规则,这一点与这座城市无关。天津是一座重视规则,遵守秩序的城市,也正因为这一点,这里才能成为一座繁
荣而且富有活力的商业之城。如果失去秩序约束,对于商人来说,就是一场噩梦。所以,把他们绳之以法,不单是为了平息日
本人的怒火,也是为了整个城市考虑。”
“这一点我深表赞同。”
“除此以外,夫人想必也意识到,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也会给你们的生意带来何等影响。如今的城市已经不是当初可比,
小看任意一人,都会给你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最后,帮你们完成交易的,也不是那些大人物,而是我们这些yin沟老鼠。”
露丝雅苦笑道:“您可真是个执拗的小伙子。既然如此,那就请原谅我的暂时离开,我去打几个电话,过一会通知您结果。”
“我静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