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州的部队驻扎在武清城外,旅部则设在县城里。
门外挎盒子枪的护兵身强体壮透着威风,指挥部四周戒备森严,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威风杀气。可若是到了操场,便会发现那些畅胸露怀的士兵,或在树荫下捉虱子,或是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闲聊再不就是吸烟,没有人参加训练,不成个体统。
李锦州早年混迹绿林,后来被招安,加入了东北军。整个旅的老底子还是当年山头的弟兄,外加这些年招安吞并的若干绺子,组成眼下这个暂编旅。
士兵依旧保持着土匪习气,不遵守纪律,日子不如意便想着拖枪逃跑。虽然顶着一个旅的番号,实际兵力就连李锦堂自己都搞不清楚。部队装备老旧编制混乱,战斗力低下。如果不是当年奉军内讧时站队正确,又带着骑兵千里勤王,这支部队怕是早就被取消番号解散。
如今虽然保留了编制,可是日子过得并不舒服。于学忠是新派军官,又是副总司令心腹,对于这帮土匪作风的老帅忠良不满已久。李锦州这支准土匪军,更是不放在眼里。
自九一八之后,东北军经费紧张,于学忠为了压缩开支,几次想找理由把这支部队解散或是改编,只是不能如愿。最后干脆借口李锦州部下人员混乱兵额不清,停了军饷。又在附近摆了一个团,防范李部骚扰百姓。一旦查出劣迹,便会就地缴械。
这么一支穷部队,对于钱财的需求异常迫切。刘光海与苏兰芳,也正是利用李锦州这个需求,拉他做靠山对付宁立言。本以为一个旅长对付个巡官绰绰有余,何况手头还有大兵在握,怎么看也是必胜局面,没想到结果却是如此。
回到驻地的三人,脸sè都不好看。苏兰芳摸着自己的光头道:“师弟。这事说到底,得你出头。我们刚和袁彰武比划了一回,总不能再和巴大把套一场事,折腾不起。你要是不说话,这码头就得按宁立言说得办。说句难听的,我们哥们有个码头就能吃饭,你手下那些人,可是说不好。别听他嘴里喊着抗日啊,救国啊,一套一套的,可是要想从他手里拿钱,让他帮你做买卖,可部间的容易。”
李锦州看看苏兰芳,叹了口气:“要说学问,我肯定赶不上你,日本话我都不会说,你那能跟日本人哇啦哇啦说半天,比我强多了。可要说跑江湖这点事,你比不了我,更比不了光海师哥。这事,他办的对。”
苏兰芳不解地看向刘光海,后者道:“你看我干嘛?我不把你领这来,你得埋怨我一辈子。觉得我太怂,巴大把一吓唬,就把最肥的几个码头都交出去了,是这个意思吧?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可你也就不想想,我为嘛答应的那么痛快。”
李锦州接过话:“光海师哥有一半是为我着想呢。姜般若的头不好剃,跟南京有人,和于学忠也能说上话。那边一直看我不顺眼,琢磨把我就地解散。钥匙真让他逮到把柄,指定不能饶我。所以我不可能让手下把宁立言怎么着,把码头硬夺过来,这事不能办。我手下的人,也不能掺和这事。”
他又道:“光海师哥做得没错。那些码头好是好,可也不是那么好拿的。袁彰武是被收拾了,可不代表天津没人了。那么多上街开晃的,看着那些码头谁能不动心?你别听宁立言说的挺好,愿意和大家一起发财。善财难舍,到手的钱,没有往外拿的道理。你想想,他能认可把自己的地盘钱财交给外人?”
刘光海点头:“袁彰武是东头的混混,跟咱们西头是多年的老对头。东头的混混未必满意袁彰武,但绝不会允许我们占东头的码头。姓袁的跑了,东头必然还要出人。你想想看,这个时候正是扬名露脸的时候。跟我们套一场事,事成了便是世代安身立命的铁杆庄稼,事不成也能扬名立万,这机会谁能不要?据我所知,让袁彰武捅死那个王大把家,已经出来人了,就看谁占太古码头。不管谁占,他们都得出来跟你论论,这片地盘还得争。其他的码头,也差不多。”
苏兰芳这时才听明白一些,“师哥你的意思是?让宁三少给咱当挡箭牌?”
“这才刚明白!最早咱是惦记把袁彰武手下所有码头都拿到手,要是那样,不管谁出来跟咱套事,咱都得接着。跳大河手拉手,滚钉板一个对一个,绝对没二话。如今宁三少非要码头不可,那我就把这些好码头给他。咱争过来那片地盘,虽然说挣的少,可是也没人盯着。他要那些好码头,就得预备好跟人家套事。他虽然在门,可是手底下没人。刘大爷手下就不到一百个人,里面能用的不过二十。姜般若更别说,巴大把手下是有人,可是犯得上给他卖命么?别忘了,巴大把自己也得算东头混混,东头的出来跟宁三少套事,他不给自己人帮忙别人不说嘛,他要是胳膊肘朝外拐,那三老四少可就跟他有话说了。就宁三少一个狗少,他能顶得了这事?不管他脑子多好使,后面有什么人支招,这街面上的事他都得按规矩接招,没人就接不起来!到时候我看他不找我还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