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法兰克人大街239号,这是一栋外表呈现淡蓝色的四层楼砖瓦建筑,而大门铁栅栏上空飘扬的一面米字旗,证明这栋大楼为大英帝国驻兰斯的商务代办处,楼房前面配置有喷水池的停车场,后面是一片带有池塘的花园。作为一个涉外机构,代办处门口通常还会有一两名身穿制服的巡警在此负责执勤。
法兰克人大街是1792年卫国战争之后,安德鲁法国利用大量的德意志战俘(免费劳力)动工兴建或翻修的多个重点工程之一。这其中也包括城市里的公共厕所、圣女贞德广场、新兰斯大剧院等。为了体现城市美观与整洁的整体效果,兰斯市政厅的城建部门还规定了临街建筑的统一规格,包括高度、样式、色彩等。
至于用砖瓦和预制板取代天然石材作为建筑材料,成本低廉自然是第一考虑因素;其次,砖瓦房的非透风性与保暖性要远远好过石材建筑,兰斯医学院一项调查数据证实,石头房住户的风湿与中风发病率远高出居住砖瓦民房的人。
下午茶之前,在英国代办处二楼的书房,理查德-韦尔斯利正在撰写发完伦敦白厅的日常公文,定期向外交大臣汇报安德鲁法国的最新动态。
“……事实上,从上个月开始,我已经察觉到兰斯上空弥漫的硝烟味。不仅城市宪兵与警察的巡视力度大增,就连代办处门外的暗探数量也似乎增加了一倍有余,这直接导致情报部门的信息量与准确性受到限制。不过,我有一条不被证实的消息,说明安德鲁法国正在暗中秘密调遣军队,策划一场新的战争……”
写到这里韦尔斯利的笔尖停顿了下来,那是他无法再继续下去。由于没有确切情报事实做辅证,很可能导致写给外交大臣格伦维尔勋爵的汇报,无法呈送到唐宁街10号的首相官邸。在今年以来的外交公文中,韦尔斯利就因为对安德鲁法国带有“偏见性”的数次误判,使得他本人被英国外交部训斥过两次。
基于此,韦尔斯利不想有第三次冒险,那是他希望能顺利的熬过这一任,随后在美洲或是亚洲的某个富饶殖民地里担当一个大权在握的总督。而不像在兰斯,终日被一群如狼似虎的警察密探盯梢。尽管自己的人身安全与行动自由不会受到任何冒犯,但英国外交使节在这座城市没有朋友,哪怕是外交官同行也都对韦尔斯利兄弟敬而远之。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安德鲁统帅很不喜欢英国特使。
两天前,一名情报线人从兰斯军营附近的巴库尔镇发来消息,宣称自己掌握了一个重大情报,但索要5百英镑的高额报酬。5百英镑,这可是一大笔钱,相当于1万兰斯法郎。理查德-韦尔斯利不放心他人,于是指示自己的弟弟,阿瑟-韦尔斯利携带上述巨款,亲自前往巴库尔镇,与那位情报线人做当面交易。
不料,当阿瑟按照预定时间与地点抵达巴库尔镇时,却发现被人放了鸽子。私下询问之后得知,那位秘密情报员在昨日过马路时,不幸被一辆飞驰而过的马车撞倒在地,当场不省人事,昨晚已死在巴库尔镇对面的军医院里。
自从韦尔斯利主持兰斯代办处以来,在安德鲁法国境内,那些暗中为英国效力的非英籍的情报人员中,类似“走路被撞死”、“游泳被淹死”、“吃饭被噎死”以及各种“被自杀”者,就多达百余人;除此之外,还有8位没有外交豁免权的英籍情报人员,同样死于法国宪兵部与警务部联合制造的各种意外。
由于没能拿到确切情报,不想第三次被外交大臣格伦维尔勋爵训斥的理查德-韦尔斯利,最终放弃了会被“贤能内阁”视为捕风捉影的玄幻故事。他撕掉记录自己猜想的报告,继而四平八稳的撰写着每周需要传回外交部的例行公文。
也是在这一天,兰斯军政联席会议宣告结束,各级指挥官纷纷回归各自岗位。再过两到三周时间,终结普鲁士王国命运的第三次普法战争即将打响。
随着乔治三世长期病养,小威廉皮特首相的病退,以及波特兰公爵的上台,原本锐意进取的工作作风正逐渐被各种保守思想所替代,直接导致人浮于事的懒散官僚作风盛行于各个部门。也是这个缘由,使得韦尔斯利放弃了对兰斯各种异常现象的追根溯源,使得威斯敏斯特宫丧失了提前干涉下一次欧陆战争的可能。
此时此刻,英法两国正处于密不可分的贸易伙伴关系。1792年的两国进出口总额为8百万英镑;等到1793年7月,英国工商界已经异常乐观的预期对法的贸易总额将要增长3倍,达到两千五百万英镑。这其中英国出超(贸易顺差)5百万英镑。如果算上英国商船的含运费用,其数字将高达650万英镑。
与此同时,英国在1792年全年的贸易入超(贸易逆差)为6百万英镑,而与安德鲁法国的贸易交往,使得占有全世界15%贸易总量的大英帝国将在1793年摆脱贸易长期入超的尴尬地位,二十年来第一次实现贸易数字上的平衡。
尽管英国国内不乏有识之士,诸如柏克就要求威斯敏斯特宫与帝国国民,不要被眼前的商业利益所迷惑,要务必保持对安德鲁法国的警惕之心,既要防范北方独-裁者伺机统一法国,又要干涉安德鲁和他的军队在欧洲大陆谋求霸权。不过,这番干巴巴的说教在巨大的商业利益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另外,信息的不对称也是英国人办事效率降低的原因之一。圣彼得堡方面对女沙皇病情的隐瞒也同样成功蒙骗了英国外交官,直到法国打响灭亡普鲁士的战争之后,英国驻俄国大使才获知数月前冬宫里发生的事情。
在南部法国,吉伦特派与雅各宾派之间越演越烈的政治斗争,以及英国人资助下的保王党叛乱已经席卷整个旺代省……这些,都成功吸引了以波特兰公爵为首新内阁的大部分注意力。很多英国政治家都非常乐观的估计:暴民充斥的巴黎革-命政权将在1793年彻底垮台,而路易王朝会在法兰西获得重建。
……
一名参加过在吉伦特派俱乐部与雅各宾派俱乐部活动的马赛籍军官,在他的日记里很是抱怨的写道:“这些人(吉伦特派)希望建立一个富人、商人和大有产者领导的新兴权贵制。但我并不喜欢,如果还有重新选择机会的话,我宁可保留已被我亲手推翻的旧制度,因为那时的贵族与教士还有一点点德行,而这些人几乎一无是处……在新政权之下,他们表现得野心勃勃,却毫无节制。而作为议会最大反对党的雅各宾派,以及他们的盟友巴黎公社,宣称要制止贪得无厌,道德败坏的家伙。不过,他们能做的事情,就是再度呼唤暴民出来血洗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