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兄似乎误会了。”
方孔炤原本性子方正,但是这些年在新襄,看到了一个和他原想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世界,让他的性子也不由得微微发生了变化,变得善谑起来。
因此,他方才说送沈犹龙“上路”,就是知道沈犹龙会误会。看到沈犹龙破口大骂,方孔炤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地看着沈犹龙的怒火。
沈犹龙虽然也是江南文脉,但似乎不能算是东林一党,而且他到广`州之后的一些政策,颇有向新襄学习之意,只不过时日太短,而新襄的生产力又太过强势,得不到核心技术的沈犹龙,只能鼓励商人建一些已经被新襄淘汰了的水力纺织机之类的东西罢了。
还算是一个能吏,故此,方孔炤觉得,这个人还可以一用。
自从决心为俞国振效力之后,方孔炤就一直在考虑,如何替俞国振招徕更多的人才。对于俞国振目前所重用者大半都是他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方孔炤有些担忧,他害怕因此而使得儒家的根本在新的时代丢失掉。
这也是他与张秉文接受俞国振邀请的一个重要原因。
“误会?你不是来送我上路么?若看在同年的份上,就赠我一杯鸩酒吧。”
“呵呵,不是这个上路,而是请年兄去一趟基隆,同时请年兄替我拜谒天子。”
“基隆……天子?”
沈犹龙听到前一句时还想大骂,但听到后一句时。他愣了一下:“你要放我去金陵?”
“金陵中的乃是福王,不是天子。”方孔炤道:“天子自在海外。”
“你是说……俞国振他已僭位?”
“年兄啊年兄,我是说,崇祯天子尚在!”方孔炤到这时才将底牌掀起来:“大明崇祯天子,闯逆攻入京师时,南海伯遣人将天子救出,如今送到了耽罗岛羿城。我想来想去,只有年兄最适合替我去拜谒。”
“这……这……这怎么可能?”沈犹龙脑子里一片嗡嗡声,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崇祯竟然还活着,这怎么可能,而且是南海伯俞国振派兵去救出的。这又怎么可能!
沈犹龙算是崇祯相当信任的地方官员,他被派到广`州来当这个两广总督,很大程度上就是要负责监视俞国振的动向。
当崇祯陷入困境的时候,向亲信的宣大太监杜勋求救,结果杜勋投降了闯逆,向关宁军求援,结果吴三桂用了一个半月时间仍然未到京师,向史可法求援,结果史可法除了痛哭流泣之外就根本无法向北前进半步——唯有他所猜忌的俞国振,却派人去将他救了出来!
这一时刻。在沈犹龙这种传统士大夫同时又不失政治权术的人心中,俞国振形象之高大,简直比起古之圣贤也毫不逊色了。
但旋即他就想到一个问题:“方植夫,你是不诓我?若真有此事,你为何不早说?”
“我早说才会被你当成诓骗吧?”方孔炤笑眯眯地道:“你会相信我?”
“如此说来。你来广`州是奉了圣命?”
“那倒没有,这是我们原先的计划,若是京师不守,无论天子是否能救出来,两广我们都要控制在手中。”方孔炤并不隐瞒:“别人都是一己私心,真正愿意为国者。唯有俞济民,若不控制住两广,俞济民如何能北伐中原,恢复故土!”
沈犹龙不是蠢人,对此也是赞成,他将信将疑地看着方孔炤:“天子真无事?”
“不唯天子,便是皇后、太子,还有几位王子公主,都被救了出来。”方孔炤道:“如今恰好有船要去耽罗岛,因此安排你去,你在天子身边,也能安抚天子,免得天子性急焦虑。”
崇祯性子急躁,是全天下皆知的大毛病,沈犹龙哑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俞国振将崇祯放在羿城的用意。他又变了脸色:“南海伯欲挟天子以令诸侯?”
“我们在来接收两广之时,可曾用了天子名义?”方孔炤道:“年兄,天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若是让天子回到陆上来,他是能成事还是能坏事?别的不说,只怕立刻有人要在天子面前进谗言,要夺俞济民兵权,要俞济民出钱出粮……你敢说天子不会听?”
沈犹龙顿时又无语了,崇祯的脾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真让他回到金陵发号施令,自然是要坏事的。
“年兄此次去,可以在基隆看看,如今的基隆总督,乃是前钦`州知州王传胪,俞济民夺得基隆也只是区区三四年的光景,你看看他将基隆建成了怎么一个模样。另外还有耽罗的羿港,俞济民是崇祯九年得的羿港,你也可以四处走走。”
沈犹龙根本无法拒绝,他只是勉强问道:“为何南海伯不布告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天子被救出来了,闯逆造谣说天子不幸,他也不反驳?”
“若是说了,金陵诸公必然要南海伯交出天子,然后又回到老路上去,你觉得靠着金陵的那些清流、阉党和勋戚,哦还有江北四镇总兵,他们能成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