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此时脑子里不知为何恢复了清明,他闻言顿时明白,脸色大变道。
“正是,我家小官人在此战之前便广布侦网,石固寨里还有左近,都有我们的人,你听道沿途杀绝便不会泄露自己的踪迹,却不知那些死去的侦网传不出消息,便指出了你逃窜之路。得知你入石固寨,小官人觉得石固寨地形险恶,易守难攻,不欲多有死伤,故此遣了两人去将你骗出来。你这蠢货果然上当,不足一刻便尽数离开石固!”
“离开石固唯有北去,小官人在途中又设伏,诈作卢象升、祖宽部,虚张声势,只以三百人便溃了你大部,然后再于各处要冲安排人手,只等你与你之残部自投罗网!”
“这……这如何可能?”
高迎祥此时完全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此前卢象升、祖宽部竟然是俞国振假冒的!
俞国振沿途不断恫吓,迫使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闯部不停溃散,溃散到最后,便只剩余高迎祥身边这寥寥数人!
“我家小官人最擅长的,就是变不可能为可能,现在你明白了么,能为小官人效力,乃是我等之荣耀!”高二柱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同伴:“要我弃了这些伙伴,却与你那些乌合之众为伍?莫说给你当假子,就是给你当老爹,咱老子也不会做!”
到了此时,高迎祥意识到,自己确实已经陷入绝境,再无翻盘的可能,他唯有垂首长叹,不再发一语。
“若是你自己自重,我等还会以礼相待,若是你试图还有什么诡计,你们这些流寇用在百姓身上的手段,我也不会吝啬!”高二柱又威胁了一句,这成了他如今的习惯了,能用语言解决的问题,就尽可能不使用暴力。
高迎祥被缚于马上,捆得如同粽子一般,众人押着他很快就踏上了官道。高迎祥这才发觉,其实他离官道只有不足五十丈的距离。不一会儿,得到消息的俞国振也赶了过来,与俞国振在一起的还有乾公鸡张二。
“竟然是你,张二,是你出卖了我?”高迎祥见着他,哪里还不明白!
“就是他,就是闯贼!”
张二有些心虚,确定了高迎祥的身份之后,侧过脸去看俞国振。俞国振淡淡一笑:“你且放心,我必不会杀你。”
张二没有听出俞国振话语中隐藏的含意,他大喜,逃得一条性命,那便是侥天之幸了,哪里还敢想其余!
“张二,你这狗贼……”
马身上的高迎祥扭了扭身子,他口里骂着张二,眼睛却看向俞国振,俞国振只是向他这边淡淡瞄了一眼,那目光中却自带着一股威严。
居其位则养其气,俞国振现在手中管着数万百姓,可以调动一千多细柳别院毕业的精锐和近三千的新近虎卫,又屡屡大胜流寇,因此,他看着高迎祥时,自然就带着居高临下的味道。
高迎祥口中的叫骂不由嘎然而止。
他纵横天下多年,手中血流成河,当然不会被俞国振一个目光就吓住。他吃惊的是,从来未曾遇到过这种眼神。
这种仿佛看穿了他的一切,从身体到魂灵,都被对方这一眼看破,他所有的狡计,在这双眼睛前都没有任何用处!
而且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轻蔑,让高迎祥不寒而栗,他这一辈子也算是做了大事情出来,有时他自己回想,不免沾沾自喜,只觉一生未曾虚度。可俞国振的目光,仿佛是在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甚至愚蠢至极的。
俞国振的行动也同样证明了他的轻蔑,一句话都没有问他,直接下令道:“走,咱们取道回滁`州!”
高迎祥正想说什么,却被高二柱一把抓住,然后直接将一团布粗暴地塞入了他的嘴中。高迎祥呜呜了两声,额头青筋直跳,但却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
沿途不时便有家卫前来会合,几乎每一群家卫都驱赶着与他们数量相当甚至更多的俘虏。这些俘虏见到高迎祥,神情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那种深深的绝望与恐惧。
倒不是恐惧死亡,而是对经过这么一番波折却仍然落到了无为幼虎手中的恐惧。
他们一行回到石固,此时已经天色大亮,俞国振便下令入寨略作休息。炊烟方起,便听得寨前又是一阵喧哗,俞国振眉头微微一皱,这寨子里的人被闯贼杀尽了,怎么会有喧哗声?
不一会儿,高二柱神情愤愤地走了过来:“小官人,是祖宽的部下,他们不知怎的,竟然知道我们擒着了一个闯贼头目,要来查看,被拦住了。”
俞国振有些哭笑不得,他挥了挥手,起身便向寨口行去,而叶武崖与田伯光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立刻下达了命令。齐牛倒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跟在了俞国振身后,他身边的教导团成员,也同样一声不吭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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