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武崖在对面指挥战斗,因此要用锁呐向他传递命令,高大柱倒是立刻上了城墙。城头原本有部分家卫,正在与城外试图攀城的贼人激战,火枪队的到来,使得他们得到了强援,一排火枪之后,城外的贼人暂时退下,他们原本是要从城门进城的,如今手中并无乘手的工具攀爬城垣,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被城楼上落下的巨石隔绝了与张可望的联系,因此只能回去休整以待组织再战。
俞国振啧了一声,心中有些惋惜,他这个陷阱,原本是准备给张献忠的。流寇之中,张献忠与李自成二人,为祸最重。虽然俞国振完全不相信所谓张献忠屠川之说——在张献忠死后他的部下还依赖川境与满清激战十载,若是真被张献忠屠尽了哪有这种可能。但是张献忠所到之处都是残民害境,几乎没有什么建设,这种流寇习性是不容否认的。
不过能抓着张可望也不错,此人就应该是后来留下大名的孙可望。俞国振想到张献忠将十岁出头的孩童收为义子带着转战南北,突然觉得在这一点上他与自己倒是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他收的是义子,而且只教其破坏之策,自己收的是学生,并且在教他们破坏之外,还授之建设之术。
“俞国振,俞国振,谁是俞国振,出来与我一战!”
张可望带着人被齐牛步步紧逼,很快就退回到城门口处,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堵住城门口的是一个巨大的吊笼,吊笼里装着数万斤的巨石,被绞盘绞着挂在了城门内侧之上。他们入城之后,虽然也派人去抢城头,但上城头的人并不多,而且紧接着发觉了木栅栏,故此忽视了这个大吊笼。
看到这个,他便知道,自己选择西门突入是个多大的错误。此时他已至绝境,也还不思投降,而是想着要与俞国振做最后的决斗。
俞国振听到他的呼喝,微微笑了一下。
“你们喊,原想捉真獐,误捕一猢狲。”他向旁边的护卫道。
“原想捉真獐,误捕一猢狲!原想捉真獐,误捕一猢狲!”
周围的家卫一时不明此言之意,但俞国振有令,自然大喊了起来。张可望听得此言,一愣之后便明白了意思,“真獐”指的是张献忠,“猢狲”指的就是原名孙可望的他!
暴怒之中,他向着这边冲来,可这个时候,城头又是一阵排枪声响起,那是上了城头的火枪队居高临下,对着贼人最密集处开始射击,原本已经失去了战意的贼人,这个时候连负隅顽抗的意图都没有了,几乎所有人都扔了兵器跪了下来。
只有张可望,还一个人站着,他环视周围,心中凄凉,不曾料想自己初次独当一面,便是兵败丧命之时。
“俞国振,我就是变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横刀于颈,猛然一拉,血从刀口狂涌出来,然后尸体仆倒在地。
“这厮倒是性烈,原本还想生俘……不过也是,若换了献贼这般积年老寇,只怕见势不妙立刻投降了。”俞国振随口说道:“好吧,剩余的人,全捆起来,派人去给史参议他们报平安……唔,顺便跟他们说,若是想要更大功劳,可以出城击敌了。”
俞国振无意把一切事情都包下来,此次守城到现在,他想达到的目地几乎都实现了,练了兵,立了功,还获得到了足够的声望。
而且,此战只是消灭了张可望,尚未抓住张献忠。就算是俞国振,对于张献忠接下来的反应,也是猜测不出。他心中隐约有个想法,张献忠可能根本没有将无`为县当成一回事,他的真正目标并不在无`为县。
对于张献忠来说,一城一地的得失,他从来不放在心上。
“是。俘虏如何处置?”
“先押入营中,等待甄别,该杀的杀,该徒的徒。”俞国振嘴角微微弯了弯:“至于张可望的尸体……一起送给史可法,让他看看如何分润功劳吧。”
俞国振一点都不怕史可法贪占功劳,史可法能力可能不太行,但这点人品还是有的。他到时候肯定是来寻自己,两人商议如何决定功勋分配之事。
高大柱应了一声,然后吩咐一个家卫前往衙门传信。
这个时候在衙门当中,史可法倒还是保持了镇定,西城处传来的炮声、铳声和厮杀声里,他危襟正坐,开始写遗表。
遗表中他回顾自己与流寇交战的经历,总结出数条教训,然后言辞肯切地提出一大堆建议,第一条还是老一套,一定要任用正人君子,至于谁是正人君子,当然就是东林一脉。为了加强自己建议的说服力,史可法还特意回忆了一下当初与阉党争斗时他老师左光斗等人的“功绩”,却全然不提,只是在当今皇帝继位之后,才一举擒杀魏忠贤之事。
遗表写了一半,却还没有等到流贼上门,史可法觉得这是老天给他机会。而罗之梅与严觉,则坐不稳,已经几次出门去看,又回到史可法身边,将挂在屋梁上的白绫拉了又拉,犹豫着是否现在就将自己吊上去。
就在这时,门口终于传来喧哗之声,罗之海与严觉以为最后时刻来临,一个个眼含双泪,然后互揖告别,将那白绫套在了脖子之上。
然后,他们听到外头传来的大叫声:“胜了,胜了,俞公子伏击贼渠张可望得手,我们大胜!”
两人一激动,不小心便将脚下凳子踢翻,顿时挂在梁上手舞足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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