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是个心里藏不住的人,下了车驾,见到府外守候的这么多人,既有太监,还有几个詹事府的长史,便不由喜滋滋的道:“本宫的事成了。”
他说了这个成字,刘瑾和马永几个是知晓这个计划的,连忙笑嘻嘻的道:“恭喜殿下。”.
至于其他几个太监却是不晓得,还有那几个詹事府的长史就更不明就里了,其中有个叫郑涛的,此人是詹事府的詹事,乃是太子属官的首领,当今皇上对太子格外看中,这个郑涛便是大有来头的人,乃是大明一代大儒,人人敬仰,他顿时便看出了什么,忙道:“殿下说什么事成了?”
这郑涛对着朱厚照不是今日说这个不好就是那个不好,朱厚照有些畏他,不过想到自己做了一桩大事,自然愿意和人分享,更是希望这郑涛能对他刮目相看,他心里这样想,自己转眼之间就赚来纹银数百数千万,这世上有哪个太子有他这般的能耐,几年之前,朝廷赋税才几何?这郑詹事听了,定是要对自己啧啧称赞了。
就在这东宫门口,朱厚照便实言相告,说自己与柳师傅如何谋划,如何去买地,又如何推出聚宝工坊,事无巨细一一详尽的说了,眉飞色舞,喜滋滋的炫耀了一番。
他想得到的,无非是别人一句认可,刘瑾这些人认可没用,这些人是奴婢,天天跟哈巴狗一样围着自己转的角色,朱厚照就是希望像郑秋这样的人好好的对自己另眼相看。给予自己一个好评。
朱厚照所寄望的其实并不多,他活了这么久,不是被人板着脸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要嘛就是别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没有人在乎他的想法,没有人在乎他有什么才艺,这种渴望被人认可的感觉在他的心里早已深埋。直到今日他才有一种扬眉吐气之感,仿佛这一辈子他从来没有这般的痛快过。
他甚至免不了还谦逊的道:“其实这事成功,首功还是柳师傅。这主意虽然是本宫想的,可是没有柳师傅补漏拾遗,这事儿准是不成的。就比如买地的事就是他出面的,虽是打着本宫的名义,可是这买地的事太繁琐,本宫不喜欢。还有细则也是柳师傅一一敲定的,若是没有他,本宫便空有再多的心思,只怕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说到兴头,腰杆都不禁提起来,眼睛微微朝詹事郑涛看一眼,正要等着他显露出一副佩服和诧异的样子。可是不曾想,郑涛居然是气的瑟瑟发抖,整个人的脸色居然都已经变了,他捏着胡须,只恨不得将自己的胡须扯断来。胸口起伏着似乎是好不容易才定住神使自己的心疾没有发作……
朱厚照也呆住了,以至于身边的刘瑾几个都是脸色变幻不定不敢吱声,太子怕什么,他们就怕什么,这詹事郑涛可不是刘瑾这些人能招惹的,人家只要向皇上打个报告。说自己这些人谄媚太子,用不了一个时辰,宫里就有旨意把他们打发去神宫监。
郑涛咳嗽两声,终于换了口气,声若洪钟的道:“殿下做出这种事,可对的起祖宗社稷吗?”
朱厚照呆住了,木若呆鸡。
郑涛整个人魂不附体,随即大喝道:“堂堂国储,何等的天潢贵胄,竟是去做这等下贱之事,这要是传出去,朝野非议,天下人也要取笑,殿下,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可知道,汉朝灵帝也是这般,竟是突发奇想,在后宫仿造街市、市场、各种商店、摊贩,让宫女嫔妃一部分扮成各种商人在叫卖,却又叫人扮成买东西的客人,还有的扮成卖唱的、耍猴的等。而他自己则穿上商人的衣服,装成是卖货物的商人,在这人造的集市上走来走去,或在酒店中饮酒作乐,或与店主做买卖,堂堂大汉的天子,竟是去做商贾,以至党锢之祸、黄巾作乱,外戚当道,社稷倾覆,民不聊生!殿下与那灵帝又有什么不同,不但胡闹,且是荒唐透顶,太子需自己自省,反省自己的过错才是。”
朱厚照先是呆住,随即整个人竟是有些愤怒了,平时他是不敢跟郑涛辩的,往往郑涛说什么,他只是不耐烦的敷衍,说是是是,本宫知错,等到下次再犯,仍旧用这种办法对付他,这郑涛打他不得、骂他不得,虽然讨厌可是朱厚照却早已有了对付他的法子,可是这一次朱厚照显然没有再敷衍了,他梗着脖子争辩道:“灵帝他是玩乐,本宫却是挣银子,这些银子挣来也是解送入宫的,你们不是常说灾民们可怜吗?以后遇到灾害朝廷就有了赈济的银子,你们不是说边军们辛苦们,这些银子可以犒劳军士,你们不是说要礼待读书人吗?这天下这么多贫寒的士子,朝廷也可以拿这些银子去慰问他们,让他们知晓朝廷的好处,这和灵帝有什么关系,郑詹事,你不明就里却也不能胡说八道,这根本就是两码事,你却将本宫比作汉灵帝,这般折辱本宫作甚?”
他这一番话自觉的有礼,谁知郑涛却是气的发抖,尤其是那一句胡说八道四字,更是让他的胡子都翘起来,他捏着拳头想要挥舞,又觉得这样太失仪,只得耐着心思,语气却很严厉的道:“殿下,那灵帝还卖官鬻爵,这也是挣银子,殿下难道也要效仿他这般,错了就是错了,太子到现在还不肯悔悟吗?太子不悔悟,老臣也不敢再在这里待了,索性入宫去请辞。”
朱厚照也是火了道:“走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