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
其实廉国公前去大漠的消息,关注的人一向不少,这不只是因为柳乘风平时就是整个京城关注的焦点。还得益于学而为首的一批报纸的宣扬。
交通的便利,使得报纸渐渐普及,五huā八门的报纸纷纷涌现,对于这个新鲜的事物,一开始只是宫里的默许,可是到了后来,上至内阁下到京师里最底层的官员也都表现出了宽容的态度。
之所以如此,倒不是说朝廷大度,位于在于,报纸本身就是为士绅阶层服务的,不少大儒和名士要在报纸中写著文章,依靠报纸来推广自己,展示才学。而更多的读书人许多在日常生活中也离不开报纸。
甚至士林清议,已经从口耳相传渐渐转移到了报纸上,学术的争论,政策的不满,甚至还有坊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如今都承载在了报纸上头。
在这种情况之下,谁敢对报纸随意查抄?你这一动,就等于是得罪了大多数读书人的利益,得罪了为数众多的士绅阶层,当年这个阶层指着内阁大臣的鼻子大骂一通,这大学士还得捏着鼻子认了,为的,就是求一个宽容大度的名声,查抄报馆,简直就是玩笑。
所以虽然朝廷并没有对报纸制定出什么相关的律令,官场上已经达成了一种共识,对这如雨后春笋冒出来的报纸,所有人都采取了漠视的态度,既不鼓励,但是也绝不反对。随你们这些报纸找谁的茬。也不管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大家只当作听不见也看不见。
不过话又说回来,纵容是一回事,有些忌讳还是有的,任何报纸,都不许言及宫闱事,更不得对皇帝说三道四。至于历代先帝,那也绝不能随意评价功过。
这报纸发展到现在,其实已经成了言论和牟利的工具。有人要言事,自然可以言,问题是这报纸是要挣银子的。报纸卖不出去,又或者是没有商家订些版面的广告,人家就没有饭吃,所以,这报纸自然而然会关注一些大家感兴趣的事。
柳乘风、瓦刺内讧、新军,瓦刺细作,这些其实都是天下比较流行的词汇,反正任何报纸沾上了这些消息,总能吸引一些眼球。
因此这柳乘风出使的各种版本消息便都冒出来,尤其是一些小报。更是捏弄些子虚乌有的事儿,今个儿说据聚宝商行不知名人士透露,柳佥事在关外,遭瓦刺人羁押,瓦刺人已经派出了使节。前往京师,试图勒索大明。
也有消息说,中途遇到了瓦刺人假扮的马贼,柳佥事已死在乱军之中。
越是这种消息,越是能吸引人的注意,连这学而报也不免免俗。拿着自己的东家来做些文章,毕竟现在报纸的竞争已经越来越激烈,学而报虽是天下第一大报,如今报馆已经开遍天下,各省都有驻点,每一期的销量高达五十万份,可是在这种竞争之下,自然也不能免俗。
每日各种消息,大多都不太好,对报纸们来说,越是出了坏事,对他们越是有利。可是这些消息,真正是吓唬住了不少人,聚宝楼那边已经乱成了一团,单单是京师各种商品的价格都在暴跌,暴跌的理由也是简单,那些大商贾觉得眼下很不明朗,一旦柳佥事有什么不测,那么在失去柳乘风之后,朝廷就少了一个支持商贾们的中坚力量,谁能肯定,朝廷不会改弦更张,将柳乘风扭转来的国策再变一变。一旦朝廷的国策改变,那么市场必定迎来一场浩劫,大量的收购、囤积货物是很不理智的事,因此大商贾们的出手都很谨慎。
而那些消化商品的商贾的谨慎,也引来了市场的崩溃,不少商贾的作坊里可存了不少的存货,按照原来的预计,这些货物随时可以寻到买主,谁知一下子,竟是无人问津,以至于物价一跌再跌,最后直接来了个大跳水,不少作坊主损失惨重,聚宝楼里一片哀嚎。
驻在聚宝楼的一些大报纸的伙计用笔记录下了一个场景:“四月十七,关外消息依旧不至,锦衣卫指挥使柳乘风至今下落不明,聚宝楼一片惨淡,时有噩耗传来,或某商贾破产乃在卧房中自尽而亡,又或某商贾于楼中哭告,四处寻买主,却无人过人,恸哭之声隐隐传出,闻着落泪,曰:若柳佥事亡,则天下商贾尽死也。”
这一日,正是四月十七,整个京师,似乎都萧条了几分,已经接近破产的商贾开始大规模的裁减工匠,原本紧俏的劳力市场,也开始出现了动荡,不少人家突然失了生计,一下子彷徨起来,以至于顺天府那边,突然感受到了极为沉重的压力,治安彻底恶化了,原本人人有工做,自然是一片太平景象,可是人没了工作,这些人又没有土地供他们耕种,彻底的沦为了一种新的流民,这些人无所事事,一下子感觉天塌下来,大多数人虽然还老实,靠着家里的一些积蓄,勉强可以度日,可是也有一些不法之徒开始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