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非在口袋里摸出一个遥控器，对着虚空按了两下。

酒吧天花板上吱吱两声响，滑下一个幕布来。

幕布上已经开始播放视频，视频经过处理，再加上光线昏暗，看上去有些模糊，但不难看出是个女人，肇事之后将重伤垂危的人扔进后备箱的举动。

卫无心骇然，视频中的女人身形与她极像，但她清楚那不是她。

当天的情况是，她拖不动何是，便将人用绳子绑在后备箱的立柱上，然后一路拖到了崖边，做沉海处理。

那一夜暴雨倾盆，帮她洗刷掉了所有罪证，可午夜梦回间，她仍是可以看到被何是的血染红的街道。

以及，何是死前，那悲壮的神情…

卫无心看不懂何是，也看不懂何非如此做的目的。

他总不会以为，一段杜撰的影像就能击溃她，让她俯首认罪吧。

卫无心扯动唇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讥笑。

她已经有些同情这对兄弟的遭遇，可她总不会让何非如愿。

“稍等一下…”卫无心扬着声音道：“何警官指控我杀人未遂。”

她指了指幕布上仍旧播放着的视频继续发笑：“难道这就是证据？那何警官敢不敢拿着这份证据与我对簿公堂？”

她笃定何非不敢，作为证据的视频是假的，司法机关可不好糊弄。

何非却坦然：“为什么不敢？”

“因为是假的啊。”

“如何证明它是假的。”

卫无心彻底笑开了，何非这般魔怔，对她而言反而是好事。

“我自己有没有做过，我心里清楚，视频里的女人是不是我，大家长了眼睛也都能看出来。”

“是吗？”

何非微微朝一旁侧了侧头，以卫小公子为首的众人开始聚拢过来。

“就是卫无心啊，何警官提供的监控录像怎么会有假。”

“她那样歹毒的人，是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

“绝对是她，化成灰我都不会认错！”

“我是卫氏技术部的工作人员，我可以用我的职业生涯发誓，那个视频是真的。”

……

七嘴八舌的声音越来越多，卫无心的脑袋嗡嗡作响，她拧了拧眉，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正当人们以为她的心理防线出现松动时，她却冷静的抬头，甚至饶有兴趣的扫视一圈，像是在看白痴。

何非适时开口，重复了方才的话。

“为什么，不敢呢？”

话音刚落，静谧的空间内砰砰两声响，像是敲击木鱼的声音，又像是法庭上的法槌声。

卫无心微颤着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发现四周的墙壁缓缓往上滑动，竟是跟方才垂下的幕布一样，全都卷了上去。

而她一直以为墙壁的后面别有洞天，竟跟印象中的法庭一般模样。

可这世上没有深夜开庭的法庭，也没有开在酒吧里故弄玄虚的法院。

不对不对，法庭也不一定都在法院…

卫无心思绪正是混乱时，法槌再次敲响，威严庄重的声音从高台落下。

“请被告人做最后陈述。”

陈述什么，她没有什么可陈述的。

卫无心强行镇定着反驳：“我没有杀人，我做什么陈述！”

“请被告保持镇定，请原告律师发言。”

何非向审判长点头致意并直接向卫无心发出提问：“卫女士在221年12月31日网购两张《审判日》的电影票，于次日凌晨一点钟到影院取票，请问中间这个时间您本人在什么地方，有无人陪同？”

卫无心嗤笑一声：“这是律师该问的话吗？

我没记错的话，冒充国家执法人员是招摇撞骗罪，那么何先生…你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我的呢？

律师，或者警官？”

她没有输，她做了万无一失的准备，没有人可以找到任何至她死地的证据。

何非面色如常，冷静道：“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等我律…”

“那我来帮你回答。”何非一字一句沉静道：“卫无心于12月31日醉驾，在春雨街撞人逃逸，于十点零七分网购两张《审判日》的电影票。

场次是十点二十分的午夜场，购买完毕，卫某返回车祸现场将受害人装进后备箱，企图逃脱罪责…”

卫无心哼笑一声，淡淡道：“我，一个不足百斤的女性，还是在醉酒的状态，能将一个垂危的成人男子塞到后备箱？

你是在搞笑吗？”

“当然不行。”何非眼眶微红，唇角也紧紧抿了一瞬：“所以，卫某人便用绳子拖拽住受害人…拖拽到了崖边，做沉海处理…”

卫无心大惊。

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明明都处理掉了，明明处理的天衣无缝！

何非垂了垂眼眸，找到真正的事故街道后，何非每天都去现场勘测，终于让他发现了弟弟留下的线索。

他当时伤的一定不清，但凭着最后的意志，在拖行的道路上留下一道深痕。

何非不清楚弟弟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如何留下的这道深痕，但过程一定非常惨烈。

这深痕从事故现场一直延续到崖边，全长78公里，何非每每想到此时都痛不欲生，恨不得将卫无心碎尸万段。

卫无心的反应说明何非的猜测没有错，可越是这样他越是心痛。

他甚至希望自己是错的，那么弟弟死前就不会承受那么多苦痛…

将眼中情绪压下一二，何非掷地有声道：“卫无心酒驾、肇事逃逸、故意杀人，数罪并罚，应即刻判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