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争端(2 / 2)

从前二人针锋相对的时候,叶明昭趾高气昂,高高在上,冷淡的目光一扫,尽是看不起人的样子,什么时候这般过。

她有些于心不忍,拉她上车道:“你跟我上车说。”

然而指尖碰到她时,姜亭月才发觉,原来叶明昭身上竟然这般凉。

叶明昭魂不守舍,被她拽上车,竟然连一点儿挣扎都没有,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姜亭月没打算跟她和解,更不打算同她交心,只对管家道:“去长公主府。”

能将叶明昭全须全尾的送回去,就已经是姜亭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听到“长公主”三个字,叶明昭长长的眼睫动了下,泪珠大颗大颗滑落,她开始痛哭起来。

“我娘死了。”叶明昭抽噎道,“我娘死了,葬进了皇陵,我想去拜一拜,单独跟她说说话都不行。他们还要我和亲,要将我嫁去夏国,我不愿意,一旦和亲,就是死路一条,我不想死,所以我拼命的磕头,拼命的求圣上不要让我去和亲,可我头都磕破了,圣上也不肯见我。”

姜亭月听的微愣。

从前,长公主算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凡是求情求到了她那里,她若是肯插手,再难的事,都能办成,可谓是圣眷无双,可姜亭月怎么也没想到,长公主一死,她唯一的女儿,连面见皇帝都困难。

犹豫片刻,姜亭月递了她一张帕子,问:“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圣上身边的大监送我出宫,我不肯,一直跪在宫门前磕头,直到宫禁的时辰到了,宫门合上。”

说到这里,叶明昭就不肯往下说了。

但姜亭月知道,应当是她自己不肯见府里下人的,叶明昭这人,高高在上惯了,极度自负,绝不可能容许旁人望见她这般狼狈的模样。

可她方才,突然拦住她,还强行拽叶明昭上马车,在叶明昭心里,约莫是恨死她了。

她微微叹气,安慰道:“和亲一事,你再等等,说不准有转机呢!”

前段时日,陆慎应了她的,这和亲之事,应当是成不了,所以若是叶明昭不想嫁人,完全可以再等一等。

“使臣已经入京了。”叶明昭不抱什么希望道,“大概在圣上面见使臣后,便会下旨。”

她也并不觉得,姜亭月有什么办法,与其说是说给姜亭月听的,她这些话,更像是憋狠了,只是想随便找一个人倾诉。

姜亭月没吭声,她自然不会傻傻的将陆慎暴露出去,只递给叶明昭一把梳子,道:“你的头发,重新整理一番吧!”

叶明昭望着精致的梳子,微微沉默片刻,还是接过来,散了自己的长发,低声道:“谢谢?”

若是从前,叶明昭死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能落魄成这副模样,更是想不到,她都落魄成这样了,对她伸出援手的,竟然是死对头姜亭月,她没有落井下石,叶明昭已经很稀奇了。

叶明昭也是生来养尊处优的,并不会扎头发,散开梳顺后,就自己给自己胡乱编了两个小辫,编的不算好看,有几缕头发都翘起来,有些压不住。

但叶明昭递还梳子,额头红印未消,低低傻笑一瞬时,在姜亭月眼里,却比从她从前任何时候都顺眼。

马车停在长公主府外,姜亭月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单手撩起一点帘子,望着叶明昭下车后,头也不回往前走,寂寂飞雪下,她的身影清冷而孤寂,淡漠的宛若一道影子,顷刻间便能融入冰天雪地。

那时,姜亭月并不知道,这是她此生见叶明昭的最后一面。

而此时此刻,姜亭月心下有几分兔死狐悲的同情,但也仅仅是同情,她便差人绕了路回府。

雪越下越大了,将路上一切痕迹都遮掩的清清楚楚,没人知道姜亭月出过府,更罔论得知她见过叶明昭。

腊月寒凉,姜亭月依旧称病闭门不出,昔日亲朋好友,都纷纷赠上病礼,想来探望,但都被姜亭月拒之门外,她谁都不见。

临近中旬时,姜世忠终于归家,那场博弈中,他到底是赢了。

使臣早就在半月前便离去,和亲的圣旨,却还没有第一时间颁布,但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圣上既舍不得放弃拿叶明昭当筹码,又担忧长公主去世不久自己这么做又会招致骂名,所以和亲的圣旨一拖再拖,反而是封赏的圣旨,不要钱似的往长公主府里去。

姜世忠叹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圣上竟然这般无耻呢?”

李云柔无奈道:“慎言,你才被圣上从牢中放出来,这是又想进去了?”

姜世忠低低咳嗽一声,“那倒没有,府里还是比牢中舒坦的。”

腊月下旬,一封早就被姜亭月看过的告密信,终究是寄进了三皇子府。

府内,贺兰延望着来历不明的信,整个人都在颤抖。

信上将他做的那些事,一一都列举出来,说是大皇子贺兰靖已经拿到了罪证。

这么些年,贺兰延没少犯过事,但旁的都是小打小闹,真捅出去了,他向父皇哭诉一番,基本上都能遮掩过去。

唯独一样,贺兰延目光死死地盯着手上的信,手在颤抖。

唯独一样,他之前做了件糊涂事,勾结夏国人,挑起战争,他将自己的人安排上去,克扣粮草钱,发战乱财。

只要两国交战不止,国库支出便不会少,贺兰延赚的,就是这笔本该到边关将士身上的钱。

只是,贺兰延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守城的将军名气大些,家世厉害些,贺兰延就不怎么克扣,而那些不知名的守城将士,却被他极尽剥削。

一开始,贺兰延只是与夏国人交易,想赚些钱,让自己日子好过些,但这种交易一旦开始,什么时候停下,便由不得贺兰延说了算。

如今,贺兰靖找到了关键性的证据,他联系夏国人的亲笔信,落到了贺兰靖手中,一旦他向父皇告状,父皇那么恨夏国人,他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行,要么将证据找回来,要么,贺兰靖必须死。

只要贺兰靖死了,他便是唯一的皇子,也注定他继承大统,便是被查出来他做了些手脚又如何,只剩下他一个皇子了。

当年父皇登基时,手段比这还脏,可如今,不也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天命所归吗?

与陆慎想的一模一样,三皇子贺兰延拿到信后,不管真假,他第一反应,就是除去大皇子。

屋外小雪纷飞,屋里炭火哔剥有声,陆慎推开窗,望着树枝上白雪皑皑,静静的望着一只麻雀,落到地面上,翻找着粮食。

若非大皇子太过优柔寡断,他也不必直接写告密信,勾起三皇子的杀心。

直到现在,陆慎也想不明白,皇帝那样一个人,是怎么生出大皇子这般悲悯忍让,优柔寡断的性子,即便是他妻儿罹难,尚未出世的孩子被害死,他第一反应,也没想过报仇。

这封信贸然送出,多多少少有隐患,只不过,贺兰延是个杀心极重之人,即便他知道这信有问题,但他还是会对大皇子下手。

几乎是在贺兰延有动静的同时,陆慎在后,悄无声息推波助澜了一把,故意让大皇子提前得知了贺兰延的杀心。

大皇子再蠢再滥好心,也遭不住他有求生欲,他被幽禁之时,当着众人的面,对着皇宫的方向磕头,从早到晚,直到生生将自己磕晕过去。

他下了狠心,每磕一下,都极重极响,最后人被抬走时,几乎奄奄一息。

消息终于传入圣上耳中,他忌惮大皇子,因为皇后曾对自己下了杀心,他也怀疑,大皇子仁善的模样是伪装。

可不论如何,说到底,圣上只有两个儿子,他要这两个儿子互相制衡,才不至于让自己被架空。

所以,他亲自去见了大皇子,一脸拳拳爱子的慈父模样,好听的话还没说出口,大皇子就撑着一口气,拖着病体一跪,哭喊道:“父皇,求父皇救救儿臣。”

查了多年的罪证,终于收齐,被大皇子交到了圣上手中。

圣上果真大怒。

临近年关,圣上却气得重病一场,拖着病体清算三皇子贺兰延。

这些时日,处死之人不胜其数,宣政殿前的血污都有些清不干净。

可最后,说不上是偏爱,亦或是不愿大皇子一人独大,是以,圣上并未杀贺兰延,只是剥夺了他手中所有权势,将他关押起来,甚至连罪名,都不是通敌叛国,可谓是给足颜面。

大皇子有些失望,却又明白,父皇偏袒皇弟,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贺兰延被关押后,圣上雷霆之怒,清算了不少人,从朝中至边关,所有跟三皇子有联系的人,都被处理了个干净。

但和亲是不成了。

夏国有意开战,宁愿让出巨利给贺兰延,也不舍弃开战的念头,便是和亲,也阻止不了他们的野心。

圣上是想简便行事,但也不是傻子,和亲一事,便被彻底耽误下来。

而贺兰延被关押,姜亭月的“病”倒是好的极快,没几日,便能出府了。

她病好的消息一传出,唐芝芝几人就迅速来寻她了,之前几人也说要探病,只是被姜亭月拒之门外。

姐妹们一聚齐,便忍不住说起昔日往事,苏子嫣叹道:“就是可惜静姝姐姐了,她入宫后,怕是没过几天如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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