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笑着，带了些怅叹和玩笑，如同往日那样。

“原以为殿下算无遗策，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

我没说什么，审视地看了看昭阳。

他笑的很真，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神亮的如同白昼。

他半跪在地上，仰头看我。

“这样的殿下，才是我想要的殿下。”

我一怔，沉默地看着昭阳，他虽为我的暗卫，但其实一直不曾低头。

随性，肆意，一身傲骨，戏谑地看着我向前一步一步地走。

这是第一次，他表现出些许归属的意味，但又带着一身伤痕。

虽不是因伤示弱，但也着实令人难忍怒气。

“青崖司掌管暗卫，司长有卫王授意，不可能对你动手。”

“十干为：阏逢、旃蒙、柔兆、强圉、著雍、屠维、上章、重光、玄黓、昭阳。除你外九人，在宫中的最多也就五人，伤你的是哪个？”

昭阳拄着下巴，眉眼微弯。

“殿下，不必。”

我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暗卫有下者不可违抗上者的死令，既然不是司长处罚，那就是私怨。”

“你不说我也查得出来。昭阳，我最后一遍问你，是谁。”

昭阳眸中闪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那双凤眼轻挑，透出了几分无奈。

“李泩，他是青崖司司长的亲侄子，有监管暗卫之职。早年相处多有龃龉，如今也不是针对殿下，只不过是一已往之的泄愤罢了。”

昭阳轻描淡写地讲着，我剪了剪桌上的烛芯，咔擦咔擦，杀意凛冽。

我不是什么不染纤尘的菩萨，是卫家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的铁面军师。

平和的日子过得久了，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欺侮于我身边人。

我重重地放下剪刀，神色不虞。

“这两日你别跟着我，我有自保的能力，你也养养你的腿。”

不止眉骨上的伤痕，那腿也不自然地屈着，与往日极为不同。

昭阳一顿，直起身来，低头看我，眸间冒出星点笑意。

“果然半点都瞒不住殿下。”

他转身，长发挽起，一丝两丝地沾了水汽。

“我在来前想，殿下料事如神，倘若连这伤也是殿下意料之下的，那我只不过是一个受制于殿下的暗卫。但如果殿下也有想不到的事情，那我便效忠殿下，心甘情愿，再无二话。”

昭阳没有回头，他挺直脊背，如松如柏。

“于此立誓，效忠殿下，生死相随。”

我看见昭阳露在外面的耳尖染着红，像夕阳的晚霞，初开的荷花。

但我没能说出一句话。

我看着昭阳再次消失在黑暗中，心中纷杂。

昭阳的话我听的很明白。

他以为我事事设计，连他的伤也是我算好用来威胁他的。

他来不是投诚，而是试探，看我是不是半点情感也无，是不是万事尽在掌控，玩弄人心于鼓掌之中。

若是，他只是受制于我，一旦制约他的条件不再，他就会立刻反水离开，如若不是——就是现在的状况。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暖茶的热气蒸腾，目光缈缈飘散。

我其实，本是有这样的想法的。

但还未实现，就已经有了一个李泩误打误撞地消了昭阳对我的恐惧和不信任。

昭阳想要的是一个聪明、野心勃勃，但还是有人性的公主殿下。

不是一个机关算尽、把身边人物尽其用没有丝毫手软的军师卫箐。

我选择是哪个呢？

我带着这样的想法，写好信放在书案上后，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