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让有些愕然,“贤弟认为瓦岗不是我们的根基吗?”
李密微微一笑,“东郡虽是战略重镇,但它却不是龙兴之地,它的影响力不过方圆数百里,以瓦岗为根基,只能做个土豪,想夺取天下,却是万万不能。”
翟让脸色一变,眼中露出了惧意,没有吭声,旁边徐世勣却兴致勃勃问:“不知二哥所说的龙兴之地是指何处?”
李密取出一张大隋地图,铺在桌上,他手一指荥阳,“我说的的龙兴之地,便是荥阳,这里西邻洛阳,有天下第一粮仓洛口仓,位于中原之心,若我们能取荥阳为根基,与帝京分庭抗礼,瓦岗军龙首之势形成。”
翟让再也忍不住,起身道:“这两天贤弟太兴奋了,冷静一下再说吧!”
他转身拂袖而去,徐世勣对李密的想法非常感兴趣,想跟他再谈一谈,但最终还是苦笑一下,跟着翟让走了。
走出房间,翟让怒道:“我敬他是关陇贵族,能带领瓦岗成就大事,甚至不惜让他自统一军,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张狂,要进攻荥阳,帝王之侧,焉是我们睡觉之处,这不是推我们瓦岗入火坑吗?”
徐世勣倒觉得李密的思路非常有魄力,并不是什么狂妄,他连忙劝道:“大哥,蒲山公也并没有说立刻着手实施,如果从长远看,荥阳确实比东郡更有号召力,夺取荥阳若成功,那大哥便可成天下豪杰之首,将来登九五之位,也有可待之期,即使失败,也可以退回东郡,再谋发展。”
徐世勣的劝告使翟让脸色稍霁,他缓缓道:“一个人要有自知之明,我翟让不过是一小吏,短短数年,便做成今日之势,我已经心满意足,若还不知足,再去梦想什么九五之位,我必遭天谴,总之,进攻荥阳我绝不会同意。”
说完,他大步离去,徐世勣无可奈何,只能摇摇头跟着快步而去。
窗前,李密远远望着翟让背影走远,他不由轻轻冷笑一声,干大事而惜身,此人碌碌之辈,不足为虑。
这时,李密的幕僚房玄藻在身后道:“明公现在劝他进攻荥阳,确实有点操之过急了。”
李密缓缓转过身问“为何?”
房玄藻是齐郡名门房氏子弟,原是宋城县尉,因参与杨玄感的造反而被迫逃亡,他听说李密在瓦岗,便赶来投靠李密,李密也知道他有才干,遂任命他为自己幕僚,掌管公文。
房玄藻道:“翟让不过是胸无大志的匹夫,他是没有胆量和魄力进攻荥阳,明公劝他争帝,他心中惊惧,必会担忧明公,现在他刚分一营给明公,趁他尚未后悔,明公应抓紧时间巩固自己的势力,等势力巩固,明公自己去取荥阳,今天那个姓程的不是说了吗?兄弟分家,应该弟走兄留,那明公就和他分家好了,去另取荥阳为美宅,何必在意瓦岗这个破屋。”
李密点了点头冷笑道:“你说得有道理,不过蒲公大营之事,并非是他慷慨送我,事实上,那十五万黎阳招募之军就已经握在我的手中了,我手中粮食也比他多,他只是无可奈何承认事实罢了,否则,他哪有这么好心,让我分他的兵力,他让几百将领加入我的蒲山公营,其实是想夺回我的兵权,只可惜那姓程的不明真相,白白替他操心,但你说得也对,这几个月,我先巩固兵权,等明年开春,他若不攻荥阳,我自己去。”
李密眼中阴冷之光凝结,他的目标是要取杨广而代之,而翟让不过是他争夺天下之路上的一块绊脚石罢了,必要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一脚踢开。
程咬金两颗门牙已经松了,嘴唇乌肿得老高,他不敢说话,单雄信小心给他上药,埋怨他道:“你今天太鲁莽了,翟大哥怎么会想不到一山不容二虎,你今天多嘴,险些坏了他的大事。”
程咬金的嘴唇被药浸刺,痛得他一咧嘴,瓮声瓮气道:“我只是看不惯那李密的嚣张,自以为是贵族,便来抢别人的根基,有本事他自己创业啊!”
“兄弟的爱护,大哥真的感激不尽!”
门口传来翟让的声音,两人一回头,却不知翟让什么时候已出现在门口,程咬金连忙起身,却扯到了嘴上的伤势,疼得他大喊一声。
翟让连忙上前,按着他躺下,“五弟千万别动!”
他叹息一声,“兄弟是性情中人,是真汉子,瓦岗几百大将,就只有兄弟一人敢仗义直言,这份大恩,我翟让记住了。”
程咬金苦笑一声,含糊道:“我是出了名的乌鸦嘴,心里有事,你若不让我说,我会憋死。”
翟让呵呵一笑,拍拍他肩膀,“你尽管说,我特准你说,瓦岗寨是豪杰汇聚之地,不以言获罪。”
旁边单雄信给翟让使个眼色,翟让跟他走出屋子,单雄信低声道:“可不能再让他那张乌鸦嘴乱说,我怕李密会用以下犯上之罪杀他。”
翟让冷哼一声,“有我撑腰,谅他也不敢!”
单雄信沉默一下,道:“那人野心确实太大了一点,大哥要当心。”
“我如何不知,只怪我当初引狼入室,如今他羽翼已成,悔之晚矣!”翟让长长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