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元庆命令一声,马车停了下来,他拉开车帘,淡淡打量一眼面前这个年轻的黑脸士子,“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张亮激动万分,他连忙跪下道:“小人名叫张亮,荥阳郡人。”
杨元庆目光敏锐,瞥了一眼张亮的手,见他虎口和手掌都是老茧,这是拿过兵器的人,又笑问道:“你在老家做什么?一直读书吗?”
张亮低下头,他犹豫良久,这个人生机会他一定要抓住,他终于心一横道:“小人读书十年,但家境贫寒,两年前因官差要抓捕民夫去高丽,小人便进了瓦岗寨,做了一名哨兵。”
杨元庆点点头,还好,此人子自己面前没有说谎,他又问:“你既读书十年,为何做哨兵,不去做个文书之类,据我所知,翟让也是一个求才之人。”
杨元庆的话说到了张亮痛处,他恨声道:“翟让刚起事时确实是求贤若渴,可他有了几十万人后,便开始傲慢了,他只要士族或者大户人家的读书人,像我这等家境贫寒的读书人,他根本看不上,他几次自荐,他根本就不睬,李密上山时,他亲自下山十里去迎接,我托人告诉他,李密这种贵族上山,必怀野心,不可收留,翟让大怒,命人杀我,我才连夜逃下山,张亮无处可去,听说丰州不计贫贱求才,才不远千里来投靠。”
杨元庆又笑了笑,“你既然有才,为何还要考试舞弊?”
张亮捏紧了拳头,低低声喊道:“仅靠四书五经怎能取天下?”
杨元庆冷哼一声,“你可以不考,直接找我,说你有才,但既然你考了,就要守规矩,听你的口气,对考试作弊并不以为耻!”
张亮胸膛剧烈起伏,半晌,他脱口而出,“在下不过是窃书,总管却是窃隋,有何区别?”
“大胆!”
杨元庆脸沉了下来,喝令左右,“给我重打五十棍!”
十几名亲兵冲上来,将张亮拿翻,乱棍齐下,打得张亮皮开肉绽,惨叫连连,片刻,行刑完毕,杨元庆冷冷道:“你再敢对我无礼,下次要你的脑袋!”
张亮被打得战战兢兢,低头垂泪道:“张亮妄言,罪该重责,但我只想为明公效力,无意触犯公颜,恳请明公给我一次机会。”
杨元庆凝视他片刻,缓缓道:“你想让我用你也可以,但我必须要给士子们一个交代,考试舞弊是卑劣之举,我的治下不能把卑劣当做显耀,你自断一指,去投军吧!”
……
三天后,高颎拿着一份录取名单来见杨元庆,高颎虽然是挂名主考,大量的评卷他不参与,但从最后一百二十名录取的士子中确定前十名,却是他的事情。
“元庆,录取名单出来了,你看看吧!”
杨元庆放下笔,显得心情很愉快,“阁老请坐!”
高颎坐下,将名单递给杨元庆,笑道:“你是总管,最后十名的名次要由你来确定。”
杨元庆接过名单看了片刻,笑问道:“这个第五名京兆杜衡和杜如晦有关系吗?”
“听说是他族弟,不过考得非常好,几乎是满分,只是书法略逊一筹,本来是第三,但杜如晦不肯,所以排第五,以杜如晦严厉正大,不会有问题。”
杨元庆没有说什么,又继续看名单,他眉头一皱问道:“这第三名韦纶和第八名韦师明和京兆韦氏有什么关系?”
“我看过他们履历,都是京兆韦氏的子弟,不过是偏房远亲。”
杨元庆背着手走了几步,沉思良久,便回头道:“这个韦纶可定为第一名,韦师明还是第八名,杜衡排第三,其他顺序依旧。”
高颎点了点头,他明白杨元庆的意思,高颎想起一事,又问:“听说那个张亮,元庆让他从军了?”
“此人有可取之处,我已命他自断一指,以示舞弊惩戒。”
“官以德为重,此人虽有点鬼才,但人品有亏,元庆切不可让他独治一方,否则会坏你的名声,切记!”
杨元庆点了点头,“阁老忠言,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