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中,杨元庆远远地望着这条以五十万条生命代价修建起来的长城,心中颇有几分感概,杨广是去年七月下令修这条长城,勒令二十天内修完,可他却是在八个月后才来视察,他完全可以用半年的时间来修这条长城,那最多也就死亡一千余人,可他的二十天期限,这简直就是让百万人送命,最后死亡了五十余万人。
难道突厥会马上大举入侵吗?非也,当时隋突狂欢刚刚结束,可谓两国的蜜月期,突厥怎么可能入侵中原?
难道杨广不知道二十天工期会给百万民夫带来什么样的深重灾难吗?也不是,他长期在南方经略,体察民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杨元庆不由想起了杨昭给他过的话:‘北方多杂胡,帝深忧之,以工役为器,俱皆劳役至死,待北方空虚,以江左汉人回归。’
尽管他觉得杨昭的这件事很荒唐,可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其他理由,除非是杨广精神有问题,可他那么精明的人,哪有半点精神上的问题。
根本原因还是杨广骨子里的灭胡兴汉思想作祟,从他两个妻子都出身南方萧氏,从他下旨赋予江都帝京的地位,从他最后宁死都要留在江都,便可以看出杨广骨子里的崇南之思。
“元庆!”
杨元庆忽然听见有人叫他,他一回头,见不远处有一辆马车,裴矩正在车窗内笑着向他招手。
自从杨广巡视五原郡以来,杨元庆这是第二次见到裴矩,上一次是在大利城,彼此只是笑一笑,打一个招呼,他们之间还没有过话。
杨元庆连忙催马上前,躬身施礼,“参见裴公!”
裴矩捋须笑道:“我以为会留在五原郡,后来听也跟来,便想着能不能遇见,果然遇到了。”
“本来五原郡诸事繁多,不想跟来,但圣上一定要我跟随,我只好跟来了。”
杨元庆无奈地笑了笑,又对裴矩赞道:“裴公一路劳顿,还如此精神矍铄,是值得庆幸之事。”
“精神还行!元庆,上我车来话如何?”裴矩笑着邀请他。
杨元庆翻身下马,将战马交给亲兵,便上了裴矩的马车,进了马车才知道挽马拉辕的辛苦,车厢里竟然堆了一大半的书,只留下靠窗边两个位子。
裴矩见杨元庆一脸惊愕,不由呵呵笑道:“旅途漫漫,不看书怎么打发时光,不止是我,其他人都一样。”
他将一堆堵路的书移了移,指着桌对面的空位子笑道:“坐下吧!”
杨元庆魁梧的身躯在桌前空位里显得有点拥挤,他勉强跪坐下来,裴矩的书童却不知从哪里钻出,一手拎茶壶,一手拿杯子,给杨元庆倒了一杯茶,又给裴矩的茶杯满上,又钻回他的宿处,杨元庆这才发现,马车后面还有一个狭长的间,不到两尺宽,书童就坐在里面看书。
裴矩笑眯眯道:“先告诉一个好消息,们五原郡的大规模开发计划,圣上已经批准了,现在勒令尚书省各部共同协商此事,要求从关中、陇右、巴蜀、河南、河东等地一年之内移民三十万户,这次圣上还算宽容,给了一年的时间,没有逼我们二十天完成。”
杨元庆大喜,三十万户,那就是一百五十万人左右,这下河套真的繁荣起来了,不过他也有点发愁,一下子过来三十万户,他怎么安置?
裴矩明白他的担忧,又笑道:“不用担心,既然是各部协商,总归是要替考虑周全,这事不要急,容我们慢慢商议。”
“那就多多烦劳裴公了。”
完正事,裴矩又想到另一件事,指着前方笑道:“从这里向东二十里,便是北魏故都盛乐城,下午驻营后,我们几名大臣将约好去盛乐城看看,苏威、高颎他们也会同去,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盛乐城是北魏早期都城,拓跋珪南迁后已经渐渐荒废,现在只剩遗址。
杨元庆摇摇头歉然:“约好了要陪乐平公主骑马,我就不能去了。”
裴矩也不勉强他,话题又转了回来,微微笑道:“听和父亲和解了,这是一个好消息!”
“裴公怎么知道?”杨元庆一怔,难道是高颎?
“呵呵!大家都知道了,这些天都在这件事,我还替四处宣传了,省得别人不孝。”
杨元庆却苦笑一声道:“恐怕圣上知道了,他会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