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安地处川藏路和川滇路交汇处,是茶马古道上的重要枢纽,素有川西咽喉、川藏门户之称,地质复杂,河流众多,千百年来汉、藏、苗、彝等民族在这片方圆数百里的高山河谷间繁衍生息,也因千百年来的民族,矛盾和利益争夺,造就了此地彪悍的民风。
时值春暖花开之际,山峦叠嶂,苍苍茫茫,满眼尽是绿色孕育盎然的生机,考察团的德国工程师每天从野外回来,都禁不住赞美宛如诗情画意的山山水水,复杂的地质构造和在当地向导带领下不断发现的矿石标本,更令他们欣喜万分。
萧溢茗没有跟随四个小组的德国专家出行,他需要赴辎重营管带祁洛的宴会,与雅安府丞和各级官员见个面叙一叙,还要拜访本地的两家传统大族,晕晕乎乎醉了三四天,萧溢茗才记得雅安知府一直没见人,细问过后得知,知府大人并非前往成都公干,而是这孙子号称无为而治,每年春节过后来雅安蹲一个月就走,秋收之后再来看看各县的收税情况,其他日子都躺在成都的豪华院落里。
这也难怪,千百年来雅安人都奉行一套自己的法律,淳朴的风气使得各民族之间基本相安无事,再大的纠纷哪怕出了命案都会自己解决,官府只需收齐每年的赋税,其他都不会过问,否则很快就会“激起民怨”被轰走。
如今的雅安更是如此,德高望重、门徒数千的王雨堂老爷子深受周边六县民众的拥戴,在他的威望下,十多年来民族之间极少纠纷,占人口总数七成以上的汉族相处和睦,因此,几个开采多年的矿山矿主很愿意听从王老爷子的意见,见到王老爷子的得意门徒、边务大臣的关门弟子萧溢茗之后,矿主们无不欢欣鼓舞,干劲冲天——萧溢茗不但没有仗势欺人、巧取豪夺,反而温和地劝他们想尽办法扩大产量,所有的硫磺、锰矿、芒硝、岩盐他都大量收购,以满足正在筹建的雅安工厂的需要。
第七天上午,王键、何其武和谢明扬请到假,带着师门几位经验丰富的狩猎高手,与萧溢茗一起顺着黄龙溪进山找大熊猫。
正午已经过去,大家吃完顿竹筒饭继续沿着盘山小道前行,一路上仍然和来时一样遇到很多小动物和鸟类,但是谁也看不上眼,走了五六里路,萧溢茗终于看到两只趴在前方竹海边沿百余米的大熊猫,兴奋之下刚要端枪,谢明扬连忙一把拉住他:“小哥,那不是熊猫,是人,可不能打。”
萧溢茗惊愕之下迅速掏出望远镜,仔细看还真是两名全身裹着熊猫皮的猎人,两名猎人手里还稳稳地端着两杆长火铳。
萧溢茗听从向导三师兄王怀的话,闭上嘴坐下歇息,约过了六七分钟,“嘭嘭”两声枪响,震得满山野鸟惊啼着冲出密林,转眼间逃了个干干净净。
枪声仍在群山中回荡,三十余岁胡子拉碴的王怀笑道:“可以走了,估计前面那两个彭家小子打到了好东西,幸好我们在下风口,不然说不定早把野兽吓跑了。”
众人跟随王怀大步前去,很快看到前方高达百丈的悬崖底下有片清潭,两只“大熊猫”已经蹲在潭边检查自己的猎物,那是两只体重超过百斤的成年扭角羚羊,均被准确击中脖子与头部连接处,两只大羚羊仍在轻微抽搐,草地上两滩血泊还在冒热气,绝望的羚羊眼珠已经没剩多少生机。
“三叔,你们怎么来了?”
身材敦实年约十七岁的小伙高呼一声,快步跑到王怀面前施礼,接着向王键等人问好,炯炯发亮的眼睛不时望向陌生的萧溢茗。
另一个身材消瘦年约十五岁的少年很快跑来,叫完“叔叔”就死死盯着萧溢茗手里的崭新毛瑟长枪。
王怀向萧溢茗介绍两个年轻的彭家兄弟,夸奖两个小子的枪法已经赶上他们的老爹,要不是他当边军棚目的爹爹前几年进藏途中遇到埋伏战死,他们兄弟俩恐怕早就进城读书了,两兄弟很争气,孝顺父母孝敬爷爷奶奶,家里还有两个妹妹,这几年全家的用度都是两兄弟打猎支撑的。
哥哥看见弟弟盯着客人的枪眼都不眨一下,早就忘了按规矩行礼问候,忍不住给了弟弟脑袋一巴掌:“没礼数的东西,皮痒了是吧?”
小子回过魂来,连忙讪讪地向众人施礼问候,小脸蛋憋得红扑扑的,惹来众人一片笑声。
彼此见过礼,彭家兄弟说什么也不让大家离开,非要大家翻过山腰到他家吃饭,听说萧溢茗是成都来的,而且还是王老爷子门下“义字辈”的得意弟子,两人连忙按晋见门中长辈的礼数再次行礼,听萧溢茗提起大熊猫,老大结结巴巴地解释说:
“这个时候山里好多地方积雪未融,新出的嫩竹子也没长好,生性怕人的熊猫不会下到这片山地,真要打的话,估计没有四五天时间找不到。”
大家都是陪萧溢茗出来散心的,打不到熊猫随便打几只山羊獐子什么的很容易,所以都望向萧溢茗征求他的意见。
萧溢茗只好作罢,他实在没时间钻大山了,虽然有些遗憾,但一路行来尽情领略了自然景色,见过许多自己以前从未见到的动植物,也算不虚此行,于是同意大家的意见,到彭家坐坐歇一晚。
彭家兄弟看到萧溢茗答应,顿时高兴不已,跑到潭边蹲下闷哼两声,双双把百余斤重的扭角羚羊甩到肩上,健步如飞地走在前面带路,看得萧溢茗惊愕不已,他怎么也想不清楚,这两个尚未发育成熟的少年哪来这么大力气?其他人却豪不在意,有说有笑地鱼贯而行,似乎早已见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