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一瞬间愣住。
她死死地盯着那行浅淡的银色,只觉得寒气从脚底漫上来,一路窜上天灵。
为什么?
为什么勾陈会懂得大启的语言?
难道……她的到来也是被这个存世一千八百多年的老怪物计算在内的吗?
思绪结成蛛网,将谢琅这几个月来的经历拢在一起,让一切事物变得纠缠不清,叫她一时难以找到解开毛线团的线头。
负债、能力、追杀、虫族、霍里斯……
在她混杂着呆滞、惊讶、疑惑的复杂神色里,那道银光在她面前轻盈地一转,随后如天际的流星,以一往无前的姿态坠入被她下意识开启的原有的光脑里。
泛白的光屏上冒出一行新的字符,是数据化成的鱼群在光屏上游动,自发组成了文字:
密钥?
锋刃顷刻间撕破蛛网,谢琅情不自禁抬起手,慎重地抚摸上这段文字。
勾陈在给她展示善意,尽管……超算机器人的习惯好像是先掀开自己抓有的一张底牌,再向她递出橄榄枝。
而这——也正是她谈判时所惯用的手段。
数据鱼群在光屏上温柔地摇晃,仿佛随着大海的波涛上下起伏。它们施施然游动着,首尾相连,结成一弯清透的弯月。
这枚弯月嵌入光屏,犹如印章留下的纹路。
一行深黑的小字浮在弯月上:
谢琅凝望着这个标题,心脏怦怦跳动起来——
直觉告诉她,这篇论文里或许就有她来到联邦、而谢鸣玉去到大启的原因!
然而。
弹出的密码框无情地阻止了她阅读论文的想法。
谢琅双目如火,恶狠狠地盯着密码框旁浮起的一个q版小人。
天河级超算仿生人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它顺滑地垂下来,一直垂到光屏底部,让谢琅脑中生出高悬崖前的白瀑将坠落尘泥的错觉。
祂冰蓝色的眼瞳正中泛金,正在漠然地直视她。
但q版图像消减了这种冰冷感,祂坐在巨蛇的头顶,仰着脸望向谢琅,张开口——
吐出了一大串气泡。
勾陈脸上冰冷的面具微裂,祂像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等事,也没想起自己刚才用数据鱼群组字,已经将这台光脑的数据墙变成了数据海,此刻脸上生动的、人性化的呆滞就宛如融化冰雪的灿光。
谢琅:“……噗。”她不得不别过脸,下意识将脸埋进霍里斯肩窝里,肩膀一耸一耸。
天啊——
实在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这边笑得发抖,另一边的霍里斯和朝夜却很担忧。
这台原身使用多年的光脑设置了功能,他们只看见了勾陈在空气中书写的那几行字,却看不到浮在谢琅身前的光屏。
霍里斯只注意到她有看光脑的表现,随后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直接转头扑在他肩上,肩膀耸动。
有些细碎的声音从两人身体接触的地方一直震到他胸腔里,霍里斯疑心她是看了什么哭了,慌慌张张地伸手把她往怀里按,略显无措地呼唤她的名字:
“小琅,小琅?”
人没有动,霍里斯犹豫了一会,就着松松拥抱的姿势,揽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却松开手,跪坐在她腿边,将长发撩开,头微低,露出光洁的后颈。
谢琅被勾陈的失败发言逗得笑出泪花,见挡脸的人突然跪坐到脚边还有点茫然,边用手背抹眼睛边看着跪坐下去的霍里斯:“怎么了?”
她余光注意到,光屏上的勾陈也探起脑袋看,嘴唇张合,吐出一串又一串小气泡,气泡又在光屏上组成文字:
说完祂也没等谢琅回复,自顾自地跳下蛇头,消失在光屏上数据翻涌起的漩涡里。
……算了,关于祂为什么知道自己来自大启的事情,她总会知道的。
谢琅被祂分走了些注意力,再低头已经看见霍里斯有些紧张地回头看她,眉眼间蕴藏着深深的担忧。
少将问:“小琅……你还好吗?”
谢琅:“……还好。”
她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朝夜已经背对着他们,绚丽的光幕在年轻的研究员面前展开,而她双手齐用,在光屏上点着什么,一副很忙的样子。
霍里斯不信:“真的还好?”
他完全转过身,将脸枕在谢琅膝盖上,金色的头发在光线下被镀上一层银光,很快又被染上一层淡粉的光泽。
谢琅茫然地看着红色的狐狸耳朵从他头顶弹出来,颤巍巍地摇了摇。
“……?”她迟疑道,“你要干什么?”
霍里斯脸颊飞起薄红,他嘴唇微动,结结巴巴地说:
“小时候、我母亲……心情不好会摸我或者我父亲的耳朵,然后心情就会好起来……”
他小心地调整姿势,往前趴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