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总控室遭到入侵——”
红光与警报声闪成一片,让谢琅本就晕沉的大脑更添几分尖锐的痛意。
眼前景象已经闪出重影,按理她应该立刻联系医疗ai,但冰冷的枪口已抵在后脑上,点明她正被劫持的事实。
身后的星盗异常沉默,但谢琅知道,一旦她有什么别的举动,他会迅速捏碎她的腕骨,就像刚才捏碎她指骨那样。
半个天河时前,谢琅被警报声惊醒,于头晕眼花中看见舷窗外一抹鲜明的紫色——那是不久前她才在光脑上查阅到的,星盗的标志。
飞船已行至联邦星域边缘,很快就要到航路终点银青星。这颗行星远离恒星,白日照明全靠人造卫星供给,在卫星停止光照的时间,附近星域总是漆黑一片,给了星盗劫持往来飞船的机会。
谢琅不明白白日时分为何仍有星盗,但依然挣扎着下床,期间撞翻了房间内的不少东西,才扑进了她一早选定的藏身地点。
星盗却比她所想的来得快,躲藏的时间甚至不超过五分钟。
闯入她房间的星盗手持粒子枪,机械义肢的关节处有个眼熟的徽记,在发现她试图装傻以藏下部分财物后,先捏碎了她左手小指指骨,才以极为轻慢的口吻说道:
“我有c级能力‘嗅金’,能闻到金钱的气味。看在你是个漂亮姑娘的份上,赶快把剩下的也拿出来带着,跟我去中央大厅,好吗?”
小指仍在钝痛,让谢琅的思绪稍稍明晰几分,但她此时无暇思考别的,只感觉踏出房门时就燃起的怒火几乎要冲出胸腔:
……奇耻大辱。
换作以前,这人早已被部下拖去斩首,可眼前的银白走廊、耳边的警报声,以及自己单薄的躯体,无一不告诉谢琅:她现在并非大启威名赫赫的楚国公,而是天河联邦公民——
还是负债千亿那种。
直白说,谢琅并非原身,而是不知为何在这具身体中醒来的孤魂野鬼。
她本出身高门,年少从军攒下显赫军功,又助女帝登基得封国公,而立之年便官至尚书右仆射,是本朝最年轻的宰相。
一朝苏醒,却已到了这艘飞船上。
谢琅尝试过再次入睡,但醒来后仍在飞船上,加之来到此地前发生的某些事,让她确信,自己恐怕已经死了。
现在像是上天给她的第二次活下去的机会,她该珍惜。
可谢琅对自己在哪、正面临什么并没有头绪,房间里的字也仿佛鬼画符,她一点都看不懂。
好在听说上没有差异,谢琅靠误点的语音朗读识字,总算在三天内理清了原身状况:
原身叫谢鸣玉,而“鸣玉”二字也是她的表字。
更奇妙的是,谢鸣玉同她长了极为相像的一张脸,如她二十来岁的容色,但没有半点风霜摧折的痕迹。体格则较她以前稍小,四肢纤细,想来从未锻炼过。
这小姑娘从中央星域首都星登上飞船,目的地是边缘星域的银青星。该星盛产绿晶,可作民用机甲驱动,也为通用货币之一。联系她身上的债务,谢琅猜测她是想去银青星挖矿还债。
债务又怎样?既来之则安之,不论如何,她必须得活下去。
而且如果可以,她也想知道原身究竟去了哪。
检查随身物品时,谢琅还翻出了一些绿晶和联邦币,拢共一百来万左右,可对于那天文数字般的债务也是杯水车薪。
大启国库恐怕都没她现在欠的债多,现在连剩下的也要舍去一部分……
谢琅想叹气,但顾忌身后星盗,没有作声。
一路走来,他们离飞船中央大厅已经不远,来往的星盗也更多。谢琅暗暗观察,发现这些人走路乃至握持武器的姿势都有微妙相似,像经受过系统训练。
她怀揣满腹疑惑,按星盗要求顺从走进大厅,刚寻了个角落抱头蹲下,余光便扫到熟悉的人影:
是她醒来这半个多月里结交的朋友,安娜。
头痛退去大半,谢琅见安娜微微偏过头,无声比出口型:
“学着我做。”
*
谢琅没想到这学着做,指的是星盗来收钱时,交出十二枚绿晶。
一枚绿晶能抵五万联邦币,十二枚就是六十万,以前谢琅从不为生计发愁,但现在一下交出去一半的身家,不免也觉得肉痛。
依星盗所说,这是“老规矩”,也就是每次他们都会收上这么多,整船五六百人便是上亿的收益,前生那些拦路的山匪可弄不到这么多的数目。
“他们只抢钱,不图别的?”
星盗离开后,谢琅一面接受医疗ai的治疗,一面随口问安娜。
她本想直接回房休息,但满大厅的人没几个离开的,安娜也要她留下。
两人站立的位置在一扇舷窗前,谢琅既能看清窗外沉默的宇宙,又能看见不远处舱壁上张贴的军方宣传海报。
其上年轻男子神情冷峻,视线朝前,似乎正望着星海,抑或来犯的敌人。
“联邦军不管吗?”
“嘘。”安娜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牢牢凝在舷窗上,“……真奇怪,他们竟然没换涂层。”
“什么涂……”谢琅顺着她的目光往外一看,剩下半个字不由卡在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