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赵益祯重重合上一本折子,静了片刻,问道:“母后到万佛寺了吗?”
余忠躬身道:“已经到了,都已经安顿下来了,陛下放心。”
想到今日朝堂之上的争论,赵益祯余怒未消,眼下只有自己的心腹太监在,他说话也就没了那么多遮掩:“放心,朕自然是放心的,只怕不放心的是母后吧!”
“陛下!”余忠低低惊呼了一声,转身疾步向外,屏退了殿外的太监和侍卫。
赵益祯那口气郁结在心,不吐不快,又道:“你怕什么,难道朕说错了?今日朝堂之上,若非顾太傅据理力争,莫非母后要扒了朕的衣裳,当场验证真假吗?”
余忠忙苦劝不止:“陛下多虑了,太后娘娘也是担心陛下在火灾中龙体有伤,才会由此提议的,太后是陛下的母后,怎么会质疑陛下的身份。”
赵益祯越想越气:“朕难道不知吗,朕是母后的亲生儿子,母后难道不知吗,既然知道,为何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非要验证朕的真假?莫非,”他突然生出个荒诞的念头来:“莫非朕的亲生母亲其实另有他人,连母后也不知道朕身上的特征?”
“哎哟,老奴的陛下啊,这话可不敢乱说啊!”余忠惊得险些要去捂赵益祯的嘴:“这话若是传到太后娘娘的耳中,老奴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赵益祯也知道自己是恼怒之下,口不择言了。
但他活了这二十三年来,从来都没有受过此等羞辱。
而今日偏偏在朝堂之上,面对满朝文武,却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质疑身份,险些被扒了衣裳。
这让他忍无可忍了。
要知道文官的笔就是杀人的刀,若是让他们在史书上记上一笔,他这个皇帝,那就是千古第一大笑话了。
“那你说太后今日是什么意思?若是顾太傅没有站出来,朕的皇位就坐不稳了吗?”赵益祯道。
“自然不是。”余忠摇头,慢慢道:“陛下,老奴想,玉清昭应宫是先帝最喜爱的地方,如今付之一炬,太后定然心痛难忍,今日在朝堂之上有所失态,也属寻常,还有就是,百姓对此事都极为关注,天灾也好人祸也罢,总要,总要有个交代。”
“交代?”赵益祯哼笑一声:“朕明白了,太后这是逼着朕下罪己诏啊。”
余忠闻言,瑟缩了一下,不敢多说什么。
赵益祯心中生出浓浓的无力之感。
他二十三岁了,继位已有十年。
这十年里,太后垂帘听政,将大权牢牢掌控。
每日朝堂论政,他素来只有听的份,没有说的份儿。
十年了,他甚至连玉玺还没有拿回来。
他这个皇帝,就像个摆设!
这多可笑!
多可笑啊!
赵益祯无力道:“余忠,这罪己诏要加盖玉玺的吧?”
余忠不明就里:“应该,是吧。”
赵益祯摇了摇头:“也就是说,朕,写好了罪己诏,太后便会携玉玺归来,若是朕不写,太后就会带着玉玺在万佛寺住一辈子,让朕这个皇帝既名不正言不顺,又不孝不悌。”他长叹了一声:“亲生母子,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